韩松中短篇科幻作品_赤韩松中短篇科幻作品幻觉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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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韩松中短篇科幻作品幻觉 (第13/13页)

住了。我拚命地呼吸,天穹变成了酒店大堂,气流像藤蔓网络过来。我跌跌绊绊。红色雾气在我面前无穷无尽地消散、消散。

    日本人筹划已久的仪式便这么简单地结束了,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真有什么天网恢恢么?我却没有惊喜。

    幻觉再一次笼罩了我。我面前浮现出过早死去的韩国人朴相柱的面庞。

    【13】

    我没有回“八重樱”酒店,我知道它已不复存在。流狼了几天后,孤独的我终于离开了夏威夷,乘美国联航班机来到了美国西海岸。而此时日航已如绝灭的古生代鸟类在所有的天空中消失。

    我站在旧金山金门大桥上,看着四周恢宏的景观,心海中不觉泛滥起一首首咏唱景物的唐诗,其中李白的《望香炉峰》不知怎么最为贴切。

    金门大桥是一个著名的自杀之地。多少人纵身而下啊。太平洋就这样使人产生幻觉。

    当初,我如果没选择夏威夷,而直接到此,我也许早成冥冥中人,又如何能经历那一段奇事呢?

    雾气弥漫,海森堡的不确定性原则,像一首随意而弹的吉他曲,加入到唐诗的合唱中来。

    此时,我感到脊背上烙着一双眼睛。回过头来,大吃一惊。

    韩国人朴相柱站在我的身后,穿着得体的灰色西服,笑容可掬地看着我。

    “你…”“啊呀,又见到你了,真是高兴。”可是,我那晚的确看到了他的尸体,而后,尸体被美国警察拖走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什么怎么一回事?”“你不是死了么?”“胡说,我什么时候死了呢?”“那天晚上啊,在‘八重樱’。”“‘八重樱’?这个名字好熟悉。”我毛骨耸然。我想跟他握手,但他却避开了。我心里懔了一懔。我不敢再提死亡的事情。

    “那节日,你去了么?”“我是在一个汽球上通过望远镜观察的。我也没料到是这个结局。”对话又奇怪地恢复了正常。这种正常,给人的感觉是极不正常。此时,太平洋闪着巨大的光芒。我们一起朝东边看去。越过它,日本列岛就在那边。我们心里知道,世界对它的报复性惩罚,正在发生。

    “好像是最后一刻出现了不对头的地方。他们为什么要用零式飞机来攻击呢?你不是说他们能够制造一切么?”“这的确是一个不解之谜。日本人犯了一个错误。”“是不是他们只是希望复原历史的一个片段?他们太念旧了。没有什么能够超越一九四一年的珍珠港事件。而且,这么做的话,日本人没有违背宪法,因为他们没有重新武装自己。打仗的都是鬼魂。”“你说住店的那些日本人也都是鬼魂?”“是的。鱼崎便是那个坠机而死的日本驾驶员。他在能量罩中复活了。”“但仍有些地方不好解释。我感到我们只处于这个游戏的某一段。我们看不清全景。

    “”是呀,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总规则。“”是什么呢?“”再想想吧。“”是莫名其妙。“”最关键的莫过于,有谁在后面搞了名堂吧?把日本人也耍了。“我们俩人像在背台词。韩国人朝我打量了一眼。我避开他的目光。

    “鱼崎还活着吗?”虽然看见他自杀了,但韩国人既然都站在面前,我仍发问。其它的问题此时都没有勇气提。

    “可以试着找找他。对了,在来美国本土的路上,我听人说,宇宙正在出现分岔,每个人出现了许多版本。”韩国人忽然好像记起了什么似地说。我瞪大眼瞧瞧他。除了更年轻,他与我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朴相柱并无任何不同。是什么事件改变了时空的特性呢?

    “看来,还得找到鱼崎呀。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鱼崎似乎清楚我们不太像这个世界上的人。”听韩国人忽然这么一说,我吃了一惊,模糊地记起了什么。那是我这段时间里忘掉的东西。

    “你让我想想。”过去的事件是由未来的事件决定的。这是我突闪的灵感。我的整个大脑都疼了起来。

    我到底在这场游戏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事先并没有谁向我交代。整个过程中我一直像被洗了脑。另外,我一直以为我将做些什么,但事实上我什么也没做成。我把这个久已萦藏于心的问题向朴相柱提出。

    “观察者。这个世界是为观察者设立的。你的角色就是这个。当初我以为你是间谍,彻底错了。”韩国人眨眨眼,怪声怪气对我说。他的记忆也正在恢复。这正是一个时机。我想趁他不注意,用手接触他的身体,我认为我的手会像穿越虚空一样穿越他的rou体。我可以大胆证实他是一道幻影,但最后一刻我却不敢这么做。他的身份再一次不明晰了。他的存在便或有或无了。

    韩国人及时地退后了一步。

    “也许,是你们中国人知道这事不成。所以你们在这场游戏中什么事也没做,只是坐壁上观。恭喜恭喜,你们在未来是最强大的。都算计好了。”我想到了我在夏大的朋友。他的真实身份或者“秘密身份”是什么?他与旅日建筑师有没有什么关系?

    我有些窃喜,说:“我怎么一无所知呢?说实话,我现在还不太明白。你告诉我好吗?”

    “你不需要把什么都打听得一清二楚。”韩国人生硬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伤感,一丝嫉妒。

    他引用中国古诗“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来说明我们目下的处境。

    “可是,现在是面对太平洋。”我无力地争辩说。

    他却指指海面:“还想跳下去吗?我记得你当初说过,来美国就是为寻找解脱的。”

    我踮踮脚,朝桥下看去。一群海鸥拖着肮脏的羽毛掠过我们的头顶,在大得惊人、泛着刺目白光的太平洋上空盘旋。海水像一座简洁、浩翰而活泼的坟场,掩埋着不同时空遗留的亿万具尸体。群鸟自上而下抛来一片整齐划一的凄厉鸣叫,久久萦回在我的心头。

    蓝色的波涛下,幻觉般隐隐闪射过一道通红的光焰,火龙般向东方驰去。

    当我纵身而下,离开“这个”不可思议的人类世界——我尚不能断定它是否是一处虚拟世界——回到深藏在海底的祖国并通过它步入未来时,我丧失的记忆才逐渐恢复,所有的问题一刹那间都有了答案。原来如此简单。可是在当初它们是那样不合逻辑不可思议,真是好笑之至。

    不过,这新一轮记忆的真实性亦有待检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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