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松中短篇科幻作品_闪光middot;阉割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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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闪光middot;阉割 (第2/9页)

之中,你才会懂得什么是做人的缺失。在这里我看到了自己的过去。我前生是一棵大树。一棵枝叶繁茂的顶天大树。那么祥和,那么安宁。除了虫子,没有什么能威胁我。我依靠自己的果实繁衍后代而不诸外求。我从没有想过要与另一棵树发生那种龌龊的关系。我永远地自我轮回。啊,我惟一害怕的,便是虫子!是它们幻化为了我此生中的女人。所以,前半生我一直在擒杀她们。现在,我知道我错了。就连虫子,也都是我身上的一部分哪,她们这种自自然然的存在,只会让你平静安定而不会有痛苦冲动。”我还没有太空行走的经历,因此听不明白唐小磊的话中话。但是,我想,唐小磊,你曾体验着性别上异体分离的痛苦,而今你正在走向完满的弥合,这是多么不可思议而庄严伟大的一件事情啊。我因此对唐小磊充满羡慕。

    唐小磊长得干干净净,白白嫩嫩,像一颗饱满的银杏种子,他将在宇宙中重新播撒圆满的生命。那是什么样的生命啊,其内部和外在的形态皆与从前不同。

    我深知,这也便是我的未来。

    在我与唐小磊交谈的次日,我即被允许进入太空行走。我所在的这个实验组一共有一百零八人,我们流着热泪一起步入巨型气塞,在那里我们穿好宇航服。然后,在一位心灵导引者的带领下,分由三号轮辐上的六个出口排队迈入了浩渺的宇宙。

    【二零二六·飞城】

    蛙长出了两个头,猫长出了六只腿,人也长出了两具xxxx。以指数速率出生的孩子像杂草一样疯狂蔓延在城市的混凝土森林之间,在七岁时恋爱,在十岁时生育,并在十八岁以前死去。

    “羊八井”应运而生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而幼年时期的我对它也是一无所知,我更不知道,工薪收入的父亲已在节衣缩食,暗中为我储蓄,准备购买那张一百二十万元亚币的昂贵船票。他相信那个在全球秘密流传的广告:只有在太空中,性狂乱症才能受到抑制。父亲曾亲眼目睹,在八岁那年,我是如何诱惑了母亲,并使她怀孕。

    十二岁那年,我被送到了海南岛。在这里,环球各地不同肤色的人们齐聚。我们一边接受培训,一边等待着乘坐空天飞机,到“羊八井”上面去。那时,我尚不知道我将永见不到父母(其中一个还是我难舍的恋人),我只是为他们为我精心策划的这趟太空之旅而异常兴奋,而他们则偷偷流下了眼泪。

    “羊八井”的居民有三千人,全都是“问题男孩”从六岁到十六岁。飞城城主是第二代了,自称是来自美国的僧智达扎西。

    扎西说:“较高维的体验是通过综合意识中不同中心和不同层次的体验而获得的。逻辑思维限制了灵感发生的过程,从而减少了表达的可能性,但太空飞行却将增加我们的体验能力,消除异性生殖带来的尴尬与苦闷。”“我们真的能够不再luanlun么?我们真的能够看到前生么?”人们故作深沉地齐声问。这么问的时候,大家便感到格外的放松。对此扎西并不作回答,只是神秘地微笑点头。

    飞城的环境与北京或西安都完全不同,摒除其轮胎型的丑陋外观,倒有点像是一座复式寺庙,实际上,我们常常也刻意地这么去作认定。我们在舱壁上贴满释伽牟尼和耶稣基督头像的胶版拼图,舱室内则供奉着他们的聚脂塑像。在太空中,人类的先知显得更加高深莫测因而更加富有人情味。但实际上这不是复式寺庙,扎西也要求我们不要胡思乱想。“你们降低了它的层次。宗教只是地面俗人的寄托。”他说。而在“羊八井”上,除了无处不在的半军事化管理,深舱里还藏有不为一般救赎者所知的内幕。呆久了“羊八井”常常也给人一种错觉,就是它仿佛并非这个时代的产物。它很可能在很久以前就秘密建造好了,只是等待着在关键的一刻投入使用。

    不管怎么说,最重要的还是到飞城外面去。那是与宇宙本体的交配。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件事既深奥又玄妙,更让人壮怀激烈。你想一想啊,一队队的人们身着银色宇航囚服,在纯净的星光中漂浮,就好像婴儿返回母体。经历了这番重生,一百二十万元亚币才能实现其价值。到那时再去看大地上的万千灯火,已是一种恶之花的感觉。实际上,谁也不想再回到北京或西安,生活并灭亡在那温馨的蔷薇怀抱中。

    扎西告诉我们“羊八井”仅仅是系列飞城中的第一座,不久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飞城投入使用,它们将在茫茫太空中结构成一座首尾相连、回复不尽的伟大城市,或被称作“新都”收容所有摆脱了地心引力的孤独心灵(成人除外)。

    【二零二六·阉割】

    首次在太空中行走的感觉的确无法形容。这正是轨道的夜晚的一侧,星星如一盏盏静美的明灯悬挂在眼前,它们有的赤红,有的白蓝,有的桔黄,每一颗都不眨眼,却自足而又自洽。我十六年来按照长城延伸原理培育出来的陈腐方位感正在彻底破灭,因为太空的维度是全新而全盛的,它鄙视一切生活在低维世界的凡夫俗子。这时,我才想起来看看大地,见在灰色大气层的遮映下,夜晚城市的灯火犹如火山熔岩,大火、巨轮、污染也都清晰在目。但我没有看到长城。而更多的地方却是漆黑一团,使我想起了mama下身的那个奇怪窟窿,它正在我的脚下可怕地张开大嘴,喷出曾经诱人无比的鱼腥气息,现在却是那么的恶心。

    我最后一次想了一想曾经呆在她肚子里的哪个孽种,便回头看去,见拴在宇航服上的缆绳正传导来一股不间断的韧性,维持着我与“羊八井”的默契。我们就像是无心木偶,而“羊八井”也仅仅是一种用于承载的暂时过渡。大家的目标还在宇宙尽头。

    想到这里我便泪如雨下,小心翼翼地迈开一步,试图融入群星。但我忽然意识到我并不知道自己的投影是哪一颗。慌乱之际,耳机中传来了心灵导引者的声音:“看,你的星星正在升起!”天鹰座A!我猛然省悟。每个自我救赎者都拥有自己的星星。还在为太空行走做准备工作时,我便在飞城中多次为天鹰座A定位。作为天鹰座最明亮的恒星,它极好辨识。隔了银河,它与天琴座A遥遥相对。它的表面温度有一万K,因此,它的光呈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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