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谢洪尼耶遗风_18安努什卡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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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安努什卡 (第2/6页)


    安努什卡的心灵浸透了她自己制定的法典的各种信条,她不仅在她两位“小姐”面前,甚至在我母亲面前也不掩盖这个。

    她生于红果庄,她不仅热爱她的故乡,还热爱与故乡有关的一切,包括她的主人们。她待父亲犹如家长,她对两位“小姐”无限忠诚。整个冬天,她注定了同她们一起关在楼上耳房里,足不出户,象她们一样,只是在吃饭和节日里上教堂做礼拜的时候才下楼来。不过,她对我母亲似乎没有什么好感。尽管如此,我相信,她是尽力在抑制她对我母亲的恶感。

    父亲和两位好姑姑也很看重安努什卡,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时而管她叫做阿密特卡,时而管她叫做弯腿笨婆娘安卡。父亲喝完早茶后,常常到他的好jiejie房里,坐在一口大箱子上,闲话家常,回忆往事。安努什卡总是“象个地位平等的人一样”参加这种亲密无间的谈话,虽然作为奴隶,她不得不侍立在他们身旁。主仆四人的眼前浮现出昔日宁静的红果庄,那时,大家过得称心如意,丰衣足食,和睦友爱的共同愿望把大家紧紧联结在一起。他们追忆故去的祖父波尔菲利-瓦西里依奇、过世的祖母娜杰日达-奥西波夫娜,他们的教诲、口头禅、习惯,以至他们爱吃的食物。他们也没有忘记那些勤恳、忠实、可靠的老仆人和办事能干的人。举凡物品收支、膳事准备,样样事他们都办得再好没有了。他们不是因为鞭子的驱迫才去干活,而是因为爱。…那时,日子过得多快乐、多舒畅、多自由啊!村邻们常常约好了,不拘礼节地来到红果应。壮年男子带着猎犬出去打猎,老太太们把丫环们叫到一起,听她们唱歌;年轻人跳舞作乐,弄得尘土飞扬。

    “那是什么样的甜酒啊!伏特加!克瓦斯!”好姑姑奥尔加-波尔菲利耶夫娜不胜感慨地说;她是个老姑娘,从年轻的时候起就管理着家政。

    “是呀,从前我喝克瓦斯,如今我不喝了,”父亲答道。

    “如今是什么克瓦斯!还有那腌菜、果酱——如今秘方全失传了。”

    “如今连那样的蔬菜也没有了。弟弟,您还记得从前的苹果是什么样子吧!”

    “当然记得,有一回,我们死去的爸爸给我从园子里带来一只苹果——喝,这么大!”

    父亲把两只拳头抱在一起,表示那苹果有多么大。

    “这些东西都不知上哪儿去了!”父亲忧郁地说。

    “您记得老爷子弹古丝理琴①弹得多好听吧!”好姑姑马丽亚-波尔菲利耶夫娜翻开另一卷回忆录“《钢琴的哀鸣声》,或是《你听我的心…》常常使他感动得下泪!弟弟,您从前不是也爱弹琴吗?”

    ①一种古代的弦乐器,类似我国的古筝。

    “嗯,爱弹。”

    “您的古丝理琴呢——我好象很久没看见它了?”

    “大概是给搬到阁楼上去了。”

    “准是搬到阁楼上去了…琴碍着谁的事!唉,往事不堪回首!如今,你到女仆室去看看吧——姑娘们象坐在棺材里一样。别说唱歌,连话也不敢说一句。可是,mama在世的时候…”

    “是呀,那时候真好啊!什么都好!如今什么都不行了!”

    “太放肆了——糟就糟在这儿,”安努什卡简短而激烈地下断语道。

    这种断语总是使父亲很生气。他心里明白,安努什卡不仅是指红果庄的村民而言,还包括“主子们”在内,因此他认为她的话是对他的莫大侮辱。

    “太放肆!谁太放肆?碎嘴婆娘,你既然知道,就说出来!”他冲着固执的奴隶问道。

    “大家知道,不是奴隶放肆,是主人放肆,”她满不在乎地答道。

    “唉,你这个碎嘴瘟神!净说主人的坏话!妖精(这时母亲大概打嗝了)进门,必定害人。可她却说什么:‘主人太放肆了!’”

    “呸,呸,呸!该死该死!”两位好姑姑听到“妖精”二字,连连啐口沫,虔诚地划着十字。

    父亲陷入了沉思。“一切都仿佛被旋风卷走了!”他脑子里闪过这样的念头。“死去的亲人们躺在他们自己建造的教堂旁的墓地里,他们的坟上连一块真正的墓碑也没有。再过十年八年,当初用砖头草草砌就的小碑,便会自行坍塌,只有救世主①守护那些裸露的坟埂。”

    ①红果庄的教堂叫救主堂,故云。

    “老爷子坟上那棵野生的小桦树长得挺高的,恐怕也会被人砍去当柴烧。”

    “唉,弟弟,要是您…”

    “我有什么办法…我老啦,该死啦!”

    父亲和他的两位jiejie闲坐一个或一个半钟头,然后下楼去,关在自己房里不再出来。父亲走后,两位好姑姑便动手做箔片①;她们做箔片手艺出众,远近闻名。这时安努什卡便退到炉台后面去了;那里给她留了一块恰够她铺一张毯子,当做床铺的地方。那里永远是黑糊糊的,臭虫跳蚤之多,即使是不怕它们咬的人也会被扰得不堪其苦。安努什卡坐在一段木头上,从早到晚机械地织补着好姑姑的破袜子,摇摇晃晃地打盹儿。她是否对自己说过,日子过得很美满,或者相反,她是否祈求过上帝,保佑她稍微过得好一点儿——谁也不知道。可以肯定的只有一点:她认为无论什么样的愿望都是罪过——因此她便随遇而安地活下去。

    ①箔片是一种极薄的金属片,涂上各种颜色,大都用来做本地教堂蜡烛上的装饰品、圣像上的花冠;有时也用来做圣像的衣饰——作者

    不只是她一人这样生活着;两位好姑姑,地位比她高,可是生活得并不比她好。因此她,作为一个奴隶,对生活也就早已不作任何非份之想了。她牢牢地记着,是救世主耶稣赐福给她过奴隶生活的,而且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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