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谢洪尼耶遗风_10美食家姑母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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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美食家姑母 (第5/5页)


    “鹅是一回事,西塞禄又是一回事。…数学方面,我们马上要学对数了。要伤脑筋了!”

    “可是您将来可以当学者呀。”

    “侄女,我想当个教授。”

    “您喜爱哪几门功课呢?”

    “我最喜爱俄语。我们常常做作文,复述名作,特别是卡拉姆辛的作品。他是我们俄罗斯最优秀的作家。‘召集市民会议的钟声响了,诺市戈罗德的市民的心颤抖了,’——你看他写得多好!换个别的作家,就会这样写:‘响起了召集市民会议的钟声,诺市戈罗德市民的心颤抖了,’只有他懂得重音该摆在哪些字上!”

    这样谈着谈着,我们很快亲近起来,彼此以“你”相称,到后来,她不无激动地问我:

    “你能在我们这里多玩些时候吗?”

    “过了彼得罗夫节,第二天早上我就得早点起来,收拾行装一再见,侄女!”

    “老天爷,哪怕玩一个礼拜也好呀!”

    “不行,亲爱的,我mama严厉地叮嘱过我。如果我不按时回去,以后她哪儿也不放我去了。你别难为我吧!”

    萨申卡向她外婆替我说情,老太太和她外孙女儿因为我很快就要离开她们,有些闷闷不乐,但是,临了,她却夸奖了我一番。

    “听爸爸mama的话吧,”她说“做父母的总是惦记着自己的儿女的。有时候父母的心会平白无故地为孩子的安全担忧,产生种种奇怪念头。是不是出了祸事,是不是得了病,是不是翻了车,是不是在路上遭到坏人的欺侮?我就是这样一路担心过来的。从这儿到城里并不远,有时,我让你已故的表姐列诺奇卡进城去参加朋友家的晚会,她对我说:‘好mama,我十一点钟回来,’可是我一到十点钟就坐在窗前等她。坐了一会儿,打起盹来,醒了,又打盹,醒来一看,呀,快半夜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莫不是她身子不舒服?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想派人去问问,又不好意思,人家会说:你看这个大惊小怪的老太婆,女儿出去玩玩她都不让。我盼呀盼呀,一直熬到一点,熬到两点。就是这样过来的。亲爱的,你回去吧!既然爸爸mama盼着你回去,那就没有什么好说了。”

    晚上,不用说,大家做晚祷,屋子里香烟缭绕。姑母让神职人员和我们喝茶、吃东西,她自己却不喝不吃,聚精会神地坐着,准备迎接即将来临的节日。她甚至避免和人说话,只是偶尔搭一句半句腔。女仆们一举一动也极其端庄严肃,她们轻轻地走路,悄悄地说话。神职人员离开后,她们安顿我就寝,于是宅子里比平日早得多便安静下来了。

    第二天早晨八点钟,我们到离家最近的一个市区里的教堂去做弥撒,不用说,我们是去“做祈祷”的。回家后,命名日的庆典正式开始,全城的名人都来祝贺。这一天天气晴朗,命名日的筵席设在花园里。一切都很顺当;大家酒足饭饱,而姑母事先对我讲过的那条牛犊,味道之鲜美,的确令人赞赏不止。

    我不想描写我在姑母家度过的其余的时光,但是我记得,我那时是多么不愿离开啊。彼得罗夫节的第二天早上,他们给我穿戴梳洗好了,送了我许多点心和糖果,说了许多祝福的话,把我送走了。

    回到红果庄之后,我向哥哥们(斯杰班已经升到最高一班,格利沙的考试成绩也很好)详详细细地讲述了我这四天里大吃大喝的经过,又把带回来的糖果分给他们。

    “可是,弟弟,我们这里吃的尽是腌家禽,”斯杰班闷闷不乐地说“而且,昨天最后半只腌家禽也吃完了。FinisPolotcoviorum①!”

    ①拉丁语:腌家禽吃完了!

    从此以后我再没见过拉伊莎-波尔菲利耶夫娜姑母,虽然她还活了很久。她把萨申卡抚养成人,给她许配了一个“好”人,但是不让她离开自己,却让外孙女婿住到了她家里。这样,她的愿望完全实现了。

    除了丈夫和女儿的死亡一度引起她的悲痛之外,在她一生中,她是否有过旁的伤心事,我不知道。不管怎样说,她的晚年是可以和晚霞的宁静的余晖媲美的;这时,夕阳西下,天空映着淡淡的余辉,远方飘着朵朵浮云,那形状也酷似她一生百吃不厌的那些腌制食物、糖渍食物、蜜饯和各种配菜。“美食家”这个绰号伴随她直到她生命结束之日。

    后来我不只一次路过P城,但不知怎的我总忘记去看看阿赫洛宾家的庄园。听说,庄园如今依然跟老太太在世时一样,好端端地耸立在那儿;只是后园里不象从前那样清静,常常可以听到一些稚嫩的清脆的叽叽喳喳的叫闹声。这是萨申卡(她也轮到做寡妇了)的孙儿和孙女们在叫闹;这是她的两个儿子的孩子,他们自己住在彼得堡,却把儿女丢给祖母照管。一个儿子在衙门里供职,官运亨通,逢年过节都能得到奖章奖金之类的恩赏。另一个暂时还在以自由派自居,不过也开始斜着眼儿左顾右盼,因此不难看出,不久的将来他也会由于节令的临近而渴望着上司的赏赐。

    萨申卡承袭她外祖母的德行,成为受人爱戴的人物。她自己也热中于吃喝,也把孙儿孙女喂养得肥肥胖胖。她给他们每个人准备了一份有保障的生活,她无忧无虑、太太平平地生活在自己的雏儿们当中,毫不因为那不知不觉地悄然降临到她头上的六十高龄而有所忧戚。

    她是否记得我呢?我根本没去想这件事。至少,她的两个儿子会认为没有必要认我。这也不足为奇:我是他们的姑表舅爷,这样远的亲戚关系连记忆本身也会无形消失。何况他们二位又深知现代生活的奥秘。他们一位是当朝三品文官,另一位虽然发迹晚,但也身居要津,前途未可限量。而我什么也不是,仿佛生活在牟罗玛①老林里,只觉得联系我和生活的环节正在逐渐地、一个接一个地脱落。

    ①奥卡河下游一个少数民族聚居地。

    我不过是个“末流文人”…

    哦,俄罗斯的“末流文人们”!你们的人数年复一年地蕃衍、增长着,你们用诗歌和散文铺满祖国的大地;但是什么时候你们才能按人类年龄的要求成熟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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