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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第1/5页)

    第二章

    “默里,你好!”博罗维耶茨基叫道。

    默里身上系着一条长长的蓝围裙,从一排排活动锅灶后面走了出来,这里在熬煮颜料。在被各色颜料蒸气遮掩而显得昏黄的电灯光的照耀下,他那刮得十分干净的瘦长脸和一双晶亮、浅蓝,似乎有点突出的眼睛给人的印象,却象《潘趣》周刊①上的一幅讽刺画——

    ①英国十九世纪下半叶著名讽刺幽默刊物,1841年在伦敦创刊。

    “啊!博罗维耶茨基!我早想见您了!我昨天就到过您那儿,却遇见了莫雷茨,我讨厌他,因此没有等您。”

    “他是个好伙计。”

    “他的好心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讨厌他的种族。”

    “第五十七号已经在印了吗?”

    “在印了,我给了颜料。”

    “印得上吗?”

    “第一批米数还凑合。中央管理局已经表示要向您定购五百匹锦缎。”

    “啊!这是第二十四号,浅绿色的。”

    “贝赫分局也来了电话,为了同一件事,我们生产吗?”

    “今天不了,绒布更迫切些,还有这些夏天的品种更需要印染。”

    “有人来电话要定购第七号斜纹布。”

    “在砑光车间,我一会就到那里去。”

    “我有话对您说。”

    “说吧!说吧!”博罗维耶茨基虽然很客气地低声说,其实他不很乐意。

    默里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到厂房角落里的一些大木桶后面,那儿时刻都有人来从桶里取颜料。

    这个被称为“厨房”的厂房在黑暗中仿佛消失不见了。在一排悬挂得并不很高的象钢伞一样的棚檐下面,一些大型铜搅拌器正自个儿慢慢转动,翻选着大铜锅里的颜料。这些铜锅的表面磨得很光亮。

    整个房子由于机器的转动而颤抖着。

    长长的传动带宛如一条条米黄色的不尽长蛇,在天花板下发疯似地迅疾地你追我赶。它们或是纠结在一起,从两排大煮锅的上空通过,或是沿墙匍匐前进,或是在很高的地方,互相交错地走着。人们只能通过那些从锅里不断冒出来的刺鼻的、同时把灯火遮住了的五颜六色的汽雾,才勉强可以看见。而这些传动带通过墙壁,通过所有的洞孔,还要钻进其他的厂房。

    工人们穿着沾满颜料的衬衫,默不作声地奔跑,好象一些影子,一会儿就消失在黑暗中。小车咕隆咕隆地驶进驶出,不断将制成的颜料运送到印制车间和染房去。

    到处都是刺鼻的硫磺味。

    “我昨天买了些家具。”默里对博罗维耶茨基低声说“你大概以为我给我的小沙龙买的是皇帝式①的、黄色缎面的家具,给餐厅定购了亨利四世式的橡木家具,给女客厅…”——

    ①原文是法文。

    “你什么时候结婚?”博罗维耶茨基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自己也不知道,虽然我想尽可能早一点。”

    “你已经求婚了吗?”博罗维耶茨基表示轻蔑地瞧着这个驼背的、看起来十分可笑的英国人,他现在觉得这个人的背弯得很厉害,他那向前突出的长长的腮帮和非常好动的宽嘴唇使人想起猴子的模样。

    “就算是求婚了吧!正是在星期天,她对我说,她要有一栋布置得很好的住宅。我详细地问了她;她的回答,就象当你问到许多女人未来的经济状况时她们所回答的那样。”

    “你前一次也是这样说的。”

    “是的,可我过去连半点信心也没有。”默里说得很肯定。

    “如果是这样,我对你表示衷心的祝贺,什么时候可以和你的女友认识?”

    “到时候一切都会有的,一切。”

    “所以我相信,你到底要结婚的。”博罗维耶茨基表示讥讽地唠叨着。

    “你明天来我这里好吗?我一定要听听你对我的这些家具的意见。”

    “我来。”

    “可是什么时候?”

    “午饭后。”

    默里回到了颜料房和实验室。博罗维耶茨基则通过工厂的走廊和过道一直跑到染坊来。过道里由于满是装着还能渗出水来的颜料的车子、人和大捆大捆成堆摆在地上有待清理的货物,显得十分拥挤。

    在路上时时都有人拦住博罗维耶茨基,和他商讨各种事务。

    他发布的指令很短,他作出决定很迅速,他要通知的事也通知得很快。他有时看了工人给他送来的试品之后,只干脆说一声“好”或者“还要”便又通过千百个工人的视线和象地狱一样乱糟糟的工厂的轰隆声,继续往前走去。

    一切都在强烈地震动,墙壁、天花板、机器、地板、发动机都在轰隆隆地响着。传动带发出了刺耳的唿哨声,小车辚辚行驶在沥青地上,动力机上的轮盘时而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齿轮也咯咯地咬得直响。通过这动荡不安的汪洋大海,还不断传来人们的呼喊声,那主机的强有力的呼吸到处可以听见。

    “博罗维耶茨基先生!”

    博罗维耶茨基注意环顾四周,可是厂房里到处都是蒸汽,除了机器微微显露出它的轮廓之外,别的什么也看不见,他看不见是谁在叫他。

    “博罗维耶茨基先生!”

    这时他的身子突然晃了一下,因为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

    “啊!厂长先生!”博罗维耶茨基认得是工厂老板,低声地说。

    “我在找你,可你却跑得远远的了。”

    “我有事嘛!厂长先生。”

    “是的,是的,我知道,我累得要死了。”老板使劲抓住他的肩膀,嘴里不说话,由于过分疲劳,连呼吸都很困难。

    “工作有进展吗?”过了一会,老板才问道。

    “在干。”博罗维耶茨基简单地回答后,便往前走去。

    老板靠在博罗维耶茨基胳膊上,他走起来很吃力,只好拄着一根粗大的树枝,这样两个人差不多都躬下身子了。然后他抬起了头,现出那双又圆又红、看起来十分凶恶的眼睛和大脸。这张脸也很圆,很明亮,上面长的小胡须剪得十分齐整。

    “好吧!那些瓦特桑印染机的使用情况好吗?”

    “一天能印一万五千米。”

    “太少!”老板低声地嘟囔着。他放开了博罗维耶茨基的胳臂,登上满载着尚未加工的印花布的小车,这时他身上穿的那件厚实的大衣拖到了地上,但他依然拄着那根树枝,在车上坐下。

    博罗维耶茨基来到一些大颜料桶跟前。在这些颜料桶上面,有一些大滚轴卷着一包包已经散开的布料在转动。它们一面把布浸染,一面又把颜料不断溅泼在工人们的脸孔和衬衣上。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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