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地_第二十一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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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第1/4页)

    第二十一章

    过了中午,安卡一如既往地在这个钟点坐在阿达姆先生身旁守着。阿达姆先生今天比平时更加烦躁,更加不安。他三番五次地问起卡罗尔,一再抱怨这里使他感到憋闷,心脏痛得厉害。

    这一天阴霾满天,飞过几次雪花,傍晚时候雪停了,可是风却刮得紧了起来,把雪打在窗户上,拼命摇晃着花园里的树木,又呼啸着掠过病人休养室窗户对面的露台。

    暮色降临的时候风已经完全息了,外面变得寂静异常,只听得工厂的轰鸣声越来越响。

    “卡罗尔什么时候来?”阿达姆又用微弱的声音问。

    “不知道。”安卡在屋里踱着回答,同时眺望着窗外。

    她感到莫名其妙的疲倦,又加上了某种无法表述的百无聊赖,和与笼罩着罗兹的这灰暗、肮脏的夜晚同时俱来的悲哀。

    几个星期她都没出屋子,一直守着阿达姆先生,焦躁地、越来越感痛苦地期待着某种解脱。

    这时候,她在弥漫着种种药味的这间半昏暗的屋子里迈着步子,突然觉得,她是命该如此;这种期待的痛苦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了。

    她甚至对这种劫数不再反抗,对于命运的安排逆来顺受,灰心意懒,陷入了最深沉的痛苦,听天由命的痛苦之中。

    阿达姆先生开始轻声作晚祷。今天她没怎么跟他说话,因为她已经完全麻木,听而不闻,只是呆呆地凝望着窗外盖满白雪的花园和工厂的石围墙。

    有一个人从工厂栅栏里跑出来,用尽全力急忙奔到了露台上,在高声喊着什么。

    安卡马上跑着迎了出去。

    “着火啦!”索哈吼叫道。

    “在哪儿?”

    她赶紧关上通往前屋的门,怕父亲听见。

    “工厂里。三楼烘干室着火啦!…”

    她没多问,受着本能的驱使,跑到了工厂,在栅栏外面马上就望见了从三层楼窗口里喷射出来的红色火舌。

    厂院里是一片无法形容的混乱,人们象精神失常了似的呼叫着,从车间里窜逃出来,窗玻璃劈里啪啦地连续碎裂,夹着火舌的黑烟添着窗框,窜上了楼顶。

    “爸爸!”她突然想起父亲,吓得惊叫一声,回到家里。

    可是,现在,在露台上也能听见呼喊声,火苗已经从楼顶上冒出来,正对着她家窗户。

    “那边儿怎么了,安卡?”老人惶恐不安地问。

    “没什么…没什么…大概特拉文斯基那儿出了什么事。”她急忙回答。她亲自点起了灯,双手哆哆嗦嗦地拉下窗帘。

    “小姐…上帝哟…不得了啦…”女仆嚷着跑了进来。

    “轻点…”她断然喝了一声“点上灯,这儿太黑了…”

    “不得了啦!着火了…”

    “知道…好了…去吧…有事我叫你…”火灾引起的嗡嗡声和人们的呼叫杂沓声越来越大、越猛,已经透过门、窗开始钻进屋里来了。

    “上帝啊!上帝!…”她束手无策地低声自语,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压低这喧嚣声,别让阿达姆先生听见。

    “安卡,请马克斯先生来喝茶。”

    “好吧。我就给他写信。”

    她跑到书桌前,推开椅子,乒乒乓乓地拉抽屉,把一个花瓶碰到地上,又把一夹子纸掉在地上,捡纸的时候带翻了几把椅子,又找墨水,咚咚咚地使劲跳来蹦去,啪啪啪地直摔门。

    “你今天要干什么?”老人咕哝一声。他心神不宁地注意倾听着,虽然有点聋,却捕捉到了越来越往屋里灌的含糊而奇怪的呼叫声。

    “我太笨手笨脚…太笨了…连卡罗尔也看出来了!

    …”她辩解说,无缘无故地笑了半晌。

    她跑进了另一个房间,好从窗口远望工厂。

    一声惊叫从她胸口里迸发出来,不知不觉,因为她瞧见了波涛般的大火,在工厂上方越烧越高、越广、越可怕。

    “出了什么事?”病人问,他听见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在门上碰了一下…”她一面小声说,一面抱住头,好掩饰惊恐的神情,稍微镇静一下。

    她象害了热病一样,浑身颤抖起来,五脏翻滚,站也站不住了。

    传来了沙哑的号声,救火队风驰电掣地穿过街道。

    “安卡,这是什么?”

    “几辆马车,走得太快…”她胡乱回答。

    “我听着好象是什么音乐?”

    “雪橇的铃响呢!…铃响!…我给您念点书听听吧,好吗?”

    阿达姆先生点了点头。

    她压住了心头的强烈不安,以超人的毅力控制住自己,开始念起来。

    她念得声音很大。

    “我听见啦…听得见…”阿达姆先生不耐烦地咕哝说。

    她不断地唠叨,继续念了下去。她不知道念的是什么,一个字也不懂,一个字母也看不见,烧得火辣辣的大脑不过是在编造故事。她的全部心思、全部意识都在从大火熊熊的工厂里冒出来的呼叫、爆炸声及其回声的波涛上起伏不停。

    屋里虽然点着灯,火灾的血红色光亮依然映红了窗帘。

    但是她继续念了下去。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无以形容的恐慌撕碎了她的脑子;因为竭力忍耐,汗珠盖满了她那好象从唬人面具中拓出的僵凝住的苍白的脸;紧锁的眉毛掩蔽着发红的眼睛;她的嗓音时时中断、变调。一种尖厉的、可怕的痛苦咬啮着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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