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地_第九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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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第5/8页)

你做我能做到的一切。你照你所需要的数目给我开期票吧,我给你钱还债。”

    特拉文斯基站了起来,十分激动地表示了感谢。

    “没有什么,特拉文斯基先生,我这一点不是冒险,因为我了解你的为人,我了解你的生意。你有票据,马上填写吧。”

    特拉文斯基感到惊讶,这个他几乎没有料想到的数目使他一下子无法平静。他急急忙忙填写着期票,不时抬起头来,冲巴乌姆瞥一眼。这个原先在办公室里徘徊的工厂老板,现在站在窗子边,正以呆滞而又十分严肃的眼光眺望着罗兹。

    这座城市很大的一部分都呈现在他眼前:那房屋、工厂、仓库的千万只窗眼在瞅着黑夜。窗子里面,人们和机器的影子在不停地移动。雾蒙蒙的漆黑的天空中,高悬着一盏盏电灯。无数的烟囱耸立在漆黑的大地上,不断吐出一条条好似云彩的白烟,把灯光和工厂也遮住了。

    巴乌姆一面徘徊,一面朝前伸出他那干瘦的面孔,仔细眺望着这座城市。他和他的儿子一般高,只是身材瘦多了,也好活动些。他不爱多说话,对一些最重要的事往往只说几句话就算处理完了。他十分好静,有时对老婆和孩子也表现无能为力。可是他有他自己的观点,为了坚持这个,他从来是不妥协的。他的慷慨大方几乎没有止境,在罗兹已成佳话,而他在家里却又吝啬得出奇。

    “你要什么期限?”

    “随你的方便办吧!”他说着,便推开了通往隔壁一个厂房的门,在这里所有的车床都开动了。

    他往里面看了一下,又把这扇门关上,然后将手插在那灰色的、缀上了长羊毛①的外衣里,依然望着窗外的市景。

    电话铃响了,这是他工厂里唯一的现代化装置——

    ①原文是德文。

    “你的电话,博罗维耶茨基在叫你。”巴乌姆说。

    特拉文斯基感到惊奇地听着。

    “我亲爱的,我从你老婆那里打听到了你在这里。我计算了一下,可以借给你五千卢布,可是只能借两个月。你要不要?”博罗维耶茨基说。

    “我很乐意接受。”他激动地叫了“你是在哪儿打电话?”

    “在你的办公室,有你老婆监督。”他回答说。

    “等一等我,我马上就来。”

    “我等着你。”

    “博罗维耶茨基要见我,你认识他吗?”

    “只见过他。因为罗兹的这个大世界里,我没有常去,和各种各样的布霍尔茨们、门德尔松们、萨拉茨曼们、梅耶尔们以及别的蛆虫,我没有来往。这些年轻的和年老的工厂老板我都见过,可我是从米海尔那里才了解他们的。我和米海尔早就在一起,互相很了解,这是好的,但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那时候在罗兹,正直还是最需要的,没有百万富翁,你们年轻人一点也不知道。当时我和老盖耶尔合伙开的公司是罗兹最大的公司,蒸汽、机器、电、期票、廉价买卖、破产、卑鄙的放火,这些东西甚至没有人听说过。”

    “可是现在,这一切是必然到来的。”

    “我知道这是必然的。旧秩序总是必然要让位于新秩序。

    本来嘛!干吗要说这个呢?”他摆了摆手,便看着期票。

    特拉文斯基在期票上签名后,他的心里由于产生了对一切难以克制的怨恨而急剧地跳动着,因此他相当长的时间没有说话。

    “你急着有事吗?”

    “的确,我只有再一次地对你的帮助表示衷心感谢了。”

    “时间真可惜呀!只有一点使我感到遗憾,就是你在五十年前没有在罗兹,你应当那时候有一家工厂。你对今天的罗兹也不适应,在这里诚实的工厂主是没有什么可干的。特拉文斯基先生。”

    他急着要回家,没有回答他的这些话。因此他们只谈了一些有关期票期限的问题,就分手了。

    过了不久,汽笛的尖叫声又在空气里响起来了。一天的劳动结束,工厂一个接着一个停工,隐匿在黑夜中了。

    巴乌姆在工人们走后,回到了家里。他的住宅座落在一个厂房前的果园里,面临大街。

    他在房里换了件轻软的上衣和一双丝织的便鞋,在自己花白但还很厚密的头发上,戴了一顶绣着一串白色珠子的小帽,便来到餐厅,这里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晚饭。

    马克斯坐在桌旁,正在帮助趴在他脖子上的外甥女们砌积木。

    小女孩不停地笑着,就象小鸟儿在高兴地鸣啭一样。

    他的母亲坐在一张深凹的沙发上织袜子。她大约六十岁光景,面孔虽呈病态,但很逗人喜爱。在她长长的鼻子上,戴着一副银边眼镜。她那不很高但很突出的脑门上的花白头发梳得相当光滑,一双眼睛呈乳白色,嘴唇也很苍白。她把用来织袜子的棉线团放在蓝围裙的口袋里,说话的嗓音和笑声总是很甜。她这时不停地数着针眼,闪动着织针,冲着她儿子、孙子、正在读书的女儿、记不得在她家干了多少年家务活的表妹奥古斯塔太太①,冲着立在她身边的两个餐具柜、炉子、装满了瓷烧的小狗、小瓷像、瓷碟子的旧橱柜和奥古斯塔太太①的两只棕色的猫,不停地微笑。这两只猫老是跟着他,咪咪地叫着,用它们那象梳子一样的脚爪抓着她的裙子。她经常是这样地微笑,她对一切都表示微笑,好象人们已经把死人脸上微笑的表情贴在她的嘴上一样。

    这个家里充满了一个市民家庭的温暖和宁静。大家生活在一起,都很适应这种方式,一切通过眼色达到和解,相互都很了解。

    老巴乌姆关心的是自己的办公室,他每回到家里,脸上总带安宁和微笑的表情。他把一些事情讲给妻子听,有时要和马克斯吵几句嘴;他晚上习惯地老要讽刺一下奥古斯塔太太①,二十年来都这样惯了。他爱和孙女们一起玩,因为他的四个女儿都早已出嫁,他对这些孙辈们总是很看重的。他常常阅读《香水报》和一种波兰报,每晚都要听一个来自各种各样的《家乡报》②上的感伤的爱情故事,他的妻子和女儿靠这个生活,他也以此度过夜晚——

    ①②原文是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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