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日_第十三章重炮旅旅长姓那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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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重炮旅旅长姓那 (第1/6页)

    第十三章 重炮旅旅长姓那

    他以为她从此以后不会再来找他了。他突然变得极度烦躁,蛮横而不讲理。他

    几次都想把那口砌在院子里正熬着糜子粥的大锅踩翻了。他一次又一次把跑回院来

    的那匹黄猫扔过院墙去。他要听它尖厉的惨叫和柔软的身躯砸在隔壁土墙上发出的

    那一声钝响。

    全都躲着他。偷偷地往他粥碗里搁败火的铜盘一枝香草。

    没想到,没有两天,她又来看他了。没带莱诺克轿车,甚至都没叫那辆包月的

    人力车跟着,只说要和他一起上外头走走。

    他什么话也没说,赶紧跟上她走了。不想再说什么,只想见到她。更俗剧场周

    围原先是一片开着不少家车马店的骡马市场。有几十上百棵沙枣旱柳,稀稀落落地

    分布在那片沙质土的空场子里,被骡马啃去了树皮,自然而然成了枯死的拴马桩。

    出了骡马市场,有一片乱树岗。更多的白榆挨挨挤挤,常常使阳光也难射透。岗坡

    起伏。再往外走,便是一片连接老飞机场的沙棘原。

    他希望她什么也别再说。只求能见到、闻到她身上的气息。大来娘常常什么也

    不说,只怜爱地把他拥进自己宽大而温软的怀里,让他完全放松下来,闭上眼歇息。

    世间只知女人需要依靠一个坚实的肩头,却不知男人也常常奢望着一个宽容的胸怀。

    他们有时更累。心底里更懦弱。

    她在一个岗包上站住。面前已没有白榆。脚下只有稠密草丛。不远处的沙棘原,

    在耀眼的阳光下,隔开了机场上那几架美国援助的宽体运输机和蚊式战斗机。热风

    卷起一个个沙柱,挨着地面,飞快移动。风力强盛时,它们常常被高高地卷到半空,

    尔后迅速溃散成一道道扁平的沙幕,褐黄的雾蟑,或雾帘,涌向依然爽朗的边际,

    让人觉得,在那儿,似乎有一千支马队,挺着长矛,将在杀声中逼近。

    她带着遮阳伞。她示意他一起站到伞下。她说:“明天我带你去见个人。”

    他点点头。他不想张嘴。

    她问:“你听到了吗?”

    他没回答,只是用一种使她感到诧异的眼光看着她。

    “天放,你应该明白,你跟别人不一样…”

    她又开始了新的一课。

    “别跟我说这些!”他不甘心地叫道。

    “天放!”她猛地向他转过身,还想说服他。他不想让她再说下去。他一把抱

    起了她。他想不到她会那么沉,每挪动一步,都费了牛劲儿。但他还是把她抱到那

    一片由几千棵密集的白榆构成的林子中间。他求她别再说这种话。他不希望听到再

    有人说他跟别人不一样。他现在只想跟别人一样,在这个东南西北有着四座分别被

    古人称之为“和阳”“拱定”“靖远”“镇朔”的城门,另有瓮城、翼城和月城的

    省城里,赢得一个存身之处。他希望她把他楼到怀抱里去。希望她能给他一段空白,

    使他不再去想必须由他承担和将要由他承担的种种责任。他把头和脸整个地埋到她

    怀里,贪婪地呼吸着那阿伦古湖面上的清风。他亲吻她。他看到那几团黑色的云慢

    慢从湖面上升起。四月的大地已被烤灼。牛牛车的本轮在震颤中迸裂。高坡上的黄

    太阳和那倾颓的磨坊风车一起燃起了大火。他渴望这一切的灼热。他绷紧了全身的

    力气。他扯开了她所有的衣扣。他的胃又剧烈地疼痛起来…

    第二天,不等天黑,那个年轻的车夫,拉着车又来请他。虽然还想冷淡他,但

    这一回,他请他坐上车,直接把他拉到四合院门前。黄杨道上依然空寂无人。

    她在她卧室里等着他。昨天从白榆林里回来,她一直把手浸泡在玻璃缸里。她

    无法承受他那么多的灼热,但她又多么需要他那样的灼热。看到他匆匆推门进屋,

    她甚至都不好意思直视他。她怕他再有昨日的粗暴,又怕他再不敢有昨日的率直。

    他还是他。孩童般愚直的微笑里,有许多满足和歉疚。

    关上门。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阿伦古湖面上的那股清风里,他能嗅出异样

    的脂粉气了。

    “带你见个人。”她微微红着脸,显得格外清新好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套

    旧西服,一件白衬衣,叫他换上。

    “我穿这玩意儿,好看吗?”他笑道,随手拨弄了一下那些衣物,还拨出一条

    死蛇般的领带。他嘲笑自己的五短身材,一个没法矫揉造作的黑脸包公。

    “快换吧,我的傻二哥!”她上前来动手解他衣扣了。

    “那是个什么角儿?那么难见?”他不太情愿地脱下自己的土布褂子。白衬衣

    有点小,他的胸脯也太宽厚,绷得太紧。

    “不管是什么角儿,你也不能拿着这一副二尺半的短打架势往人跟前凑。”

    “二尺半又咋的了?我本来就是卖块儿扛活儿的。你瞧不起?!我还不想往谁

    跟前凑咧!”说着他就要扯去那绷得他难受的白衬衣。

    她忙抱住他,不让他扯,委屈地埋怨:“傻二哥,我瞧不起你,昨天…能让

    你那么折腾?”

    他一下xiele劲儿。

    是啊,昨日里,白榆林。

    ‘你能耐。你听不得别人说一声不。可你知道这世界到底有多大?除了煤黑砖

    块青,你还知道牡丹也有黑的,龙泉官窑烧的瓷瓶也青得可以哩!亏你还是个大男

    人。你说你累人不累人!“说着,她眼圈还真红了。抹去两行情不自禁往下流的眼

    泪,自己也觉得可笑,赶紧又去逼着他换上西服。只是那领带,天放实在不愿戴,

    只好免了。他说,”拴毛驴呢?你跟我玩儿这!“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领带是什么

    东西。早在老满堡,他就见朱贵铃戴过多少回了,暗中也羡慕过多少回,但真要自

    己戴,又觉得别扭。迈不开那一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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