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日_第二十章关于度的哲学浅释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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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关于度的哲学浅释 (第5/6页)

书生。她怕优柔寡断。她怕想得到却又

    不敢伸出手。但第一次见到的泅洋恰恰多了这么一股文弱劲儿。后来他笑着承认,

    是装出来的。他以为她的出身教养使她喜欢这类“斯文”他带她到宿舍,她想不

    到他根本不住学校分的教员宿舍。自己找了一间早被校方废弃的半地窝子,收拾得

    真干净。外间,完全是他独用的物理实验室,里间是个宽敞的起居室。全木西沟还

    找不到一张沙发时,他就已动手给自己做了一张多用沙发。到晚上,又是他的床。

    他有那么多的朋友。不管有什么事,他们都喜欢来找他出点子。他总有那么多的点

    子供他们挑选使用。他常常十天半个月不刮胡子。她喜欢看他瘦瘦的脸颊上长满黑

    黑的胡茬。她觉得那样,他的眼睛格外有精神。他知道她喜欢安静,便替她装了一

    台能收短波的收音机。朋友们来了,他就让她躲到火墙后边去,戴上也是他做的耳

    机,去收听遥远的俄罗斯音乐。她知道他需要朋友。他有许多事情必须和朋友们一

    起干才能完成。他精力那么充沛,愿望又那么复杂,他不可能把自己完全局限在这

    小小的校园里,更不可能局限在更小的教室里。朋友们一来,他就神采飞扬,格外

    有男人气儿。等朋友们一走,他马上爬上自备的“袖珍梯子”去打开墙头上那一

    排他自己设计的小窗户,打开他自制的“排气扇”还扇动枕巾,大叫大嚷地往外

    赶烟气。他的那些朋友没有一个不是烟筒子,没有一个不是酒篓子。接着他就会跑

    到火墙后头来向她道歉,说刚才冷落了她,说要给她补偿,嬉皮笑脸地去胳肢她,

    逗她发笑,钻到怀里去亲她,亲得她满屋乱跑,最后跟他一起倒在他那张自制的跟

    棺材一样笨重的土沙发上。她紧紧地抱着他,咬着他的耳垂,听他喘着guntang的粗气,

    叫她“小mama”是的,他那当铁匠的父亲,曾给他娶回来过三个继母,但她们没

    一个对他说过一句软话。结婚后,他发现她有两大箱旧衣服,全是大姐年轻时,把

    上海南京苏州的高级裁缝请到五源家中,做的各种各样的旗袍、长裙、工装裤、猎

    装和晚礼服。还有几套大姐年轻时爱穿的男式绅士服。苏丛动身来木西沟时,大姐

    说:“当布料带走吧。改一改,兴许还能穿,放在我这儿反正也是压箱底。”泅洋

    太高兴了。他没见过这么多这么好这样眼花缘乱的女服。他把门关紧,拉上窗帘,

    让苏丛一件一件试穿给他看。一边还放着广东音乐《步步高》或《雨打芭蕉》。他

    有一个自己装的唱机。他让苏丛换上长统丝袜——也是大姐当年到上海“先施公司”

    三楼大厅里买来的。再抹上淡淡的口红——这是在大姐一件旧大衣口袋里找到的,

    趿上全本西沟第一双半透明半高跟紫色的塑料拖鞋,拿一把现做的“湘妃竹四扇”

    或“檀香木折扇”一手叉住腰,走起来,还要扭上几步,拿时新的话说,叫“猫

    步”假如这时有朋友来了,这可要了命。叫他们看见,再传出去,那算啥?!

    她忙躲进里屋,得把它们全换了。泅洋恶作剧,装着马上就要去开门,一刻都不能

    等,急得她直跳,只能叫:“再等一分钟…我数到十…”她解不开吊袜带和古

    老的盘香式纽扣,或者把两只秀足同时伸到一条裤腿里去。等朋友们走了,她当然

    要找他算账。她会拿手头所有的衣服去砸他。他不慌不忙——天啊,他那几近于永

    恒的不慌不忙和胸有成竹,绝对使她心说诚服——他,稳稳当当地坐到沙发上,根

    本不躲闪,接住那一件一件好似轰炸机群向他飞来的衣裙,吻着这些带上了古老樟

    木箱气味的女衣女裤丝袜,一直吻到她心发软…。

    为什么他的不慌不忙,他的胸有成竹正在减退、削弱、异变、稀薄…这一年

    他总是显得疲倦。他想念那些朋友,却又怕他们常来。他有新的常客,表面上,他

    仍和他们大笑大嚷,但他们走后,他总显得沉重、忧虑。他变得谨慎。天天都要刮

    胡子。每当有什么重大活动,他总要设法打听别的县委领导穿什么衣服。假如他们

    穿中山装,他就绝不穿他很喜欢穿的那种翻领茄克衫。有一次他请两位地区专员公

    署的同志来家做客。苏丛忙着做菜。穿着拖鞋,依然是那双半透明的半高跟的硬塑

    料拖鞋。因为是春末夏初,她就光着脚没穿袜子。他提醒她几次,客人快来了,是

    不是换双鞋,穿双袜子。在客人面前光着脚,总不是那么得体。说得很婉转。苏丛

    随口答应了,但并没把这当回事,又去厨房忙她的了。他俩过去都不把这些事当回

    子事。图的就是随意自在。尤其是他,在朋友们面前更不拘小节。她就喜欢他的这

    种旷达。但没想到,在后来的半小时里,他竟寻找各种机会,提醒了她八次,也许

    九次,十九次;该换鞋了,套上一双袜子吧,不要给专员公署来的同志留下不好的

    印象。要让别人觉得我们是庄重的,有分寸的。无论是物理还是化学的世界,或者

    在政治和伦理、社会和家庭、微观和宏观的领域,度的这个概念太重要了。万事惟

    有“适度”才能形成,才能稳固。中国第一次得到统一后,秦始皇为什么首先立即

    要统一“度量衡”?你想想。他叨叨不休地劝说,后来他突然叫了起来:“换鞋!

    请你尊重自己也尊重别人!我已经说了九遍了…九遍…九遍!”在那两位同志

    进屋前,他粗暴地把苏丛推进厨房,扔给她一双朴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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