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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射天狼/朱苏进天狼 (第1/11页)

    射天狼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苏轼:《密州出猎》

    一

    电话兵通过轻型被复线,报话兵通过微微摇曳的鞭状天线,同时收到阵地信息,又同声复诵出:“发射完毕!”

    寂静最令人不安。此刻,一枚数十斤重的弹丸正在天空飞行。炮口距目标九千五百米,弹丸需飞行四十余秒,对于观察所指挥人员来说,这是个折磨,长得不堪忍受。谁知道将得到什么,远弹?近弹?命中弹?还是最讨厌的“不见弹”?rou眼根本看不见蓝玻璃似的天空中有一颗压满TNT炸药的合金杀伤大爆破弹。它一出炮口,人们就无可奈何它了,任何力量都不能使它停止飞行或是改变弹道。它按照火炮身管赋予它的方向的角度冲上天,然后不管人们愿意不愿意,都要落下来触地爆炸,迸出六七百块齿状弹片,疯狂地咬向敢于阻碍它的一切。因此,在实弹射击时,弹道所通过的地域常常没有居民地、公路和建筑物,目标区也设在一片大山里。处于弹道下方并抵近目标区的,只有炮兵观察指挥所,他们要观测这只没有翅膀的铁鸟。

    可是为什么看不到爆光?这个散布死亡的东西飞到哪儿去了?

    副团长颜子鹄放下望远镜——它虽然能使人望得更远,代价却是把人的视野限制在很小的范围内。果然,他放下望远镜视野开阔了,看到右前方褐色山坡后面窜出一股烟柱,接着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它大大偏出目标区域,根据响声判断,炮弹炸在松软的土地上。

    观察所发出的一片混乱的惊叫,被颜子鹄的高声命令截断:“查图,找出落弹区!”又朝三连连长罗怀牧下令“停止射击!炮手脱离炮位,叫副连长逐炮检查。”

    营长递过一比五万的军用地图,食指尖指着一处:“这里。”地图显示,褐色山坡后面是大片家田。万一有人,可就糟了。

    颜子鹄朝旁喊道:“小车!”又催问罗怀牧“查出来没有?”

    罗怀牧脸色灰白,担任射击的是在连,射击指挥员就是他。他吃力地说:“射击指挥无差错,问题出在阵地。副连长报告,三炮方向错了一百密位。”

    如此大错!阵地上只有四门炮,却有五位连排干部。颜子鹄气道:“我命令你们坐下来,坐它三天!”他喊上营长坐进小车,赶去查看事故后果。

    小车从凹凸的山坡蹦跳着冲下来,拐上公路,高速驰向落弹区。颜子鹄去掉军帽,双手抓牢车把手,上身倾出车门,在急风中极力睁眼注视迅速滑后的田野。他忽然叫道:“在这儿,停车!”

    颜子鹄和营长跑下公路,从长满草藤的田埂旁边,扶起一位年约五十的农村妇女。她已经昏过去了,左肩和小腿处有血迹。蓝头布落在地上,旁边翻倒一个茶水桶,弹坑距她四十米,不知是否受了致命伤。颜子鹄和营长匆匆给她裹扎好伤处,把她抬进小车。远处,一个小男孩正朝村庄狂跑乱喊,十几位群众朝这里奔来。阳光下,一张张惶恐的、愤怒的、惊讶的脸越来越清晰,有人匆忙中还提着锄头和扁担;有人已经看清发生的事情,跑得更快,急声大呼…颜子鹄他们就要落入十分难堪的境地了。

    营长道:“阵地有军医,我们快把老人家送去吧。”

    “好!”颜子鹄回答着,又望着拥来的群众,对营长说:“你害怕吗?”

    “不,我理解他们。但这时候什么都说不清楚。”

    “那你就留下!无论人家动口动手,你都不准躲避,不准发作,不准辩解。否则,就处分你。告诉他们事故的真实原因,找到老人的家属和大队领导,很快我就派画来接你们去看大娘。你这儿比较困难,不是低声下气就能取得群众原谅的,越那样人家越气。我们错了就是错了,要认账。但在大错之下也要体现革命军人的品格,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

    颜子鹄把老人抱上车,关好车门,双臂把老人家拢在怀里。小车平稳地驰走了。他从后窗望去,群众围在大弹坑边上看了看,然后,慢慢地从三面围住营长。营长垂手站着…

    小车停在三连炮阵地的通路出口,响了两声喇叭。颜子鹄钻出车,对快步奔来敬礼的副连长吴晓义道:“拿担架,把老大娘抬下来,快把军医找来!”

    “谁呀?”副连长吃惊地看着颜子鹄胸前的血迹。

    “你母亲!”颜子鹄绷紧脸,无法控制自己了。“大家不是天天喊,我们是人民子弟兵、子弟兵吗!”

    军医赶来半跪在地上为老大娘检查伤情,然后重新包扎。颜子鹄在他耳旁问:“怎样哇?”声音微颤。

    “还好。没有伤到动脉和骨头。不过要快送医院。向团里要救护车吧?”

    “不等了。”颜子鹄对吴晓义道“调一辆炮车,把火炮卸下来,把老人家抬上去。出事的是哪个班?”

    “三班。”

    “让三班撤出阵地,在车上轮流抬着老人家,立刻送医院。”

    吴晓义在前,军医在后,抬着担架往阵地后面绕。颜子鹄喝道:“干嘛躲躲闪闪,想藏住自己的失败?不准绕,就从炮阵地上过去。”

    所有炮手都笔直地站在炮旁,呆呆注视着担架通过。一看到颜子鹄的脸,好些战士心怯地转开目光。老人家醒了,呻吟着偏转头,恍惚地朝火炮和战士们望着。

    “呜…”一位战士扶着火炮瞄准具大哭,接着,跳过火炮大架,钻到相思树林里去了,两个战士急忙跟去颜子鹄估计他可能就是错了一百密位的瞄准手,低声问:“入伍几年?”

    吴晓义答:“一年,工作不错,是党员。”

    “现在入党真快,军事素质呢?你们要分工一名干部看护他,不能恶化他的情绪,也不能让他发行当一般炮手,他自己要求也不许。他还是瞄准手,下回实弹射击还是要上。”

    颜子鹄是强忍着一团怒气走进阵地的,然而,沿阵地走了一遭后,恼怒便化为一种复杂的感情。他看到,炮车通路两侧的树林,竟无碰断一根树枝;田边必定要碾碎的几棵白菜,早已被战士们包着土挖出来,移到通路远处,准备撤出阵地后再栽回去。在重炮和大型牵引车的缝隙里做到这一点,需要多么严明的军纪和良苦的用心啊!用弹药箱板子钉成的语录牌,插在掩体最高处,写着大家最熟悉的毛主席语录和战斗口号。和一年前不同的是,没有林彪的语录了。不过,这能说明他的一切都埋进温都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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