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谭十记_第十记不第秀才:军训记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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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记不第秀才:军训记 (第8/12页)

了。他说:黑板之所以叫做黑板,就是因为它是黑的,不是白的,无论是杨指导说’或者是蒋委员长说它是白的,它仍然是黑的,它是黑板。随便你抬到哪里去叫人家认,叫外国人认,叫三岁小孩子认,都会说是黑的,是黑板。只有叫疯子或者抻经病人来认,他们才可能说黑板是白板。一只耵瞎子根本看不见,才不能判断黑白,听人家说是白的,他也说是白的,凡娃有眼暗的人都能够分辨黑白。”

    驳得好,驳得真好,叫杨指导无言答对。他起初呆呆地看着,慢慢地脸涨红了,不是由于羞愧,而是由于愤怒。居然在集训营的课堂上,有人敢于起来驳斥思想指导员,居然敢于反对蒋委员长说是什么就是什么的道理,这还了得,他用手把黑板拍得啪啪地响,大声地叫:

    “蒋委员长说这黑板是白的,就是白的。我说这黑板是白的,就是白的。你们的天职,就是服从,服从,绝对服从:”

    有一个同学又站起来说:“对蒋委员长我们耍服从,但是蒋委员长说的足对的,我:门才能服从,蒋委员长说的不对,比如说,把黑板说成是白板了,叫我们怎么服从呢?我相信蒋委员长不致于硬把黑的说成是白的吧!”

    这倒是一个诚心拥护蒋委员长的同学说的话。但是还不能平息制旨导的怒气,他还是一口咬定:你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不对?要蒋委员长才知道。用不着你去想,蒋委员长早替我们想好了,他说的都是对的,你照他说的去做就对了。你的天职就是服从,绝对服从1”又归结到绝对服从蒋委员长的结论上来了。这便是他们的一切的大前提和结论。这时候,我们那位逻辑学家赵光主动地站起来了。他报告之后,对杨指导说:“我来把杨指导的道理阐述清楚。”

    “好,好,你来阐述清楚。”杨指导把赵光这个大活宝当作他的救星了,同意他讲。于是赵光又做起他的八股文章来:

    “夫黑板者,黑色之板也,因其色黒,故名黑板;白板者,白色之板也,因其色白,故名白板,然则黑板白板可以变更乎?曰可4黑板刨去黑漆,涂以白漆,则黑板变为白板矣,白板涂以黑漆,则白板变为黑板矣。是敌黑板白板,非不可变之理明矣。或有人问海曰:黑板刨去黑漆,早成白板,白板涂以黑漆,早成黑板,是乃黑板自黑,白板自白,何可更变?答曰:此乃一隅之见。夫黑与白,皆色也,波长不同而已,有何差异?蒋委员长智接夭穹,才高八斗,眼观彼长,自能于黑屮见白,于白中见黑,黑白顛倒,亦无不可。我辈凡夫俗子,见浅识短,只可顶礼膜呼,岂敢妄言黑白?齐呼绝对脤从,黑板是白的,于是天下太平,讼言俱息,岂不美哉:”

    我们都聚精会神地听赵眼镜念他的八股文,以为他是出口成聿,谁知道他是先伏在案上,写出这篇八股文来的。他的意思是好的,叫同学们不要争论了,在这个地方和杨指导蒋委员长去讨论黑白问题,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杨指导虽然没有听清楚这學之乎者也,但听到他是在歌颂苒委员长,赞成绝对服从的,赞成黑板是自的,也就心满意足了。而同学们也得到了启发,不要再在不讲道理的地方讲道理去,于是皆大欢喜,下了课了。

    一个月的集训营生活’使我长了许多见识。这里的生活和我们听说的集中营的生活差不多,思想上的挟制几乎无孔不入。杨指导定斯找我们每一个同学个别谈话,要你回答他一串的各种政治鬼解,总辙从我们的身上‘闻出什么气味来。我吃惊地爱现,我们的信是检査过了的,当然做得很巧妙,几乎是天衣无缝。但是检查官在偷看了信,从中式信封的下爿头装进信笺时,却忘了把信笺掉一个头。于是我发现这种特异的装信方法,不会是备地铪我写信的朋友都有同样的琉忽,而是有人拆开来看过。但是我早6有防备,我的信没有一封可以引起他们的怀疑。我又发现,我放在课堂里的抽屜里的书被人翻看过,但是也没有什么叫他看不顺眼的书。闪为我在来集训营以前,大学的进步朋友早给我打了招呼,这种地方非同小可,还是什么书刊都不带进来为好。相反的,我去街上花了很少的钱,买了一大堆什么《蒋委员长言论集》和《伟大的领袖》之类的书,放在抽屜里。他们会认为我算得是一个标准学生的。

    但是我也发现,即使在严密的控制之下,这里也并不是蒋麥员长的一统天下。有许多迹象足\'以说明,这里面也有潜流,有埋在地下的野火。这一点,杨指导这样的人物也是有所察觉的,不然为什么总要对同学使出些鬼蜮伎俩来?

    至于这些野火埋在哪里,如何爆发,我是无法知道的。老孙算是大学里和进步同学最靠近的了,他也无法知道。他和我一样只是有所察觉。

    他对于在这种窒人的密封罐里有火种的活动,十分兴奋。他和我谈过,不能毫无作为,要联络一些反对者,给他们制造一点小小的麻烦。我却不大赞成,因为这里不是用武之地。

    我们中队里关于“黑板是0的”讨论,变得很有名了,几乎传遍了整个集训背,当作竒谈怪论。赵夫子的八股文抑扬顿挫,铿锵动听,早已传诵开了。就是主成龙那一篇驳斥,也是出色的,叫人听了痛快。

    老孙找我聊,他说他想和王成龙交个朋友,还想和赵夫子汄识认识。我把老孙介绍给他们认识了。后来老孙告诉我,那个赵夫子其实不过是一个玩世不恭的少爷,没有什么出息的,他不准备和他交朋友了。他对王成龙却有很好的印象,他对王成龙夸奖了一番。我说,他不是我们大学里的同学,过去没有往来,还是小心些的好。老孙说他知道。

    七巧妙的反抗

    我已经说过,集训营的规矩,只要一提到“最高领袖”或“蒋委员长”就要立正。那些“长”字号的人饬,又偏偏在自己的讲话和报告中喜欢提到他们的这位“衣食父母”这就连累我们也要踉着他们不断地立正,真是烦死人。可是谁敢去冒犯这个“锋定”的规矩呢?象过去皇帝老倌当权的时代,谁敢不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呢?“

    但是物极必反,集训营的后期终于改变了这种恶习,而且是由一位同学造成的。

    集训营要办演讲比赛,各中队的同学报名的寥寥无几,因为这实在是一个不招人喜欢的差事。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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