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楼_第二部第31章市场偶像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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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第31章市场偶像 (第3/5页)

算作叛徒,就未免太偏激了。普希金也是一时激动才那么说。在暴风雨中树木被折断,而草只是倒伏,难道能说小草出卖了大树?刚才您自己就说过:熬过去——这就是人民的守则。”

    舒卢宾整个面部都堆起了皱纹,皱得嘴巴变成了一条线,两

    只眼睛不见了。本来是圆鼓鼓的大眼睛,此时已经消失了,眼窝里只剩下一堆皱皮。

    皱纹终于舒展开来。还是那淡褐色的虹膜,四周围着微微泛红的眼白,但目光比先前澄净了些:

    “说得好听一点,这可以叫做合群性。是一种害怕单独留在隼体之外的心理。这不是新发现。弗兰西斯-培根早在16世纪就提出了这种学说——关于偶像的学说。他说,人们不喜欢靠纯粹的经验过活,他们宁可让偏见污染经验。这些偏见就是偶像。培根把它们称为种族偶像、洞xue偶像…”

    他说到“洞xue偶像”时,奥列格的想像中便出现了一幅xue居时代的情景:洞xue中央燃着一堆黄火,整个洞内烟雾腾腾,野人在烤rou,洞xue深处竖立着的一座蓝幽幽的偶像依稀可辨。

    “…剧场偶像…”

    这种偶像放在哪里?前厅里?舞台的帷幕上?不,比较体面的位置当然是在剧院广场的花坛中央。

    “剧场偶像是什么?”

    “剧场偶像——这是指别人的权威性意见,别人在探讨自己不曾亲身体验过的事物时喜欢把这类意见奉为指导思想。”

    “哦,这种情况是多么普遍!”

    “有时自己也有亲身体验,但还是觉得相信权威的意见更合适。”

    “这种人我也见过…”

    “另一类剧场偶像则指与科学论点牵强附会地联系。一句话,是自愿把别人的谬误接受下来。”

    “说得好!”奥列格非常赞赏。“自愿把别人的谬误接受下来!确实是这样!”

    “最后,还有市场偶像。”

    “嗅!这是最容易想像的!人头攒聚的集市上耸立着一座雪花石膏的偶像。”

    “市场偶像——这是由于人们互相联系和交往而导致的谬误。这是使人的头脑受到禁烟的一些谬论,因为人们习惯于沿用强jianian理智的说法。举例来说:人是公敌!异己分子!叛徒!于是人人与其划清界限。”

    舒卢宾神经质地时而挥动左手,时而挥动右手,以加强感叹的语气——这又像被剪短了翅膀羽毛的鸟歪歪斜斜检试图起飞的笨拙动作。

    不像春天那样的灼热的太阳,晒着他们的背部。尚未连接一起的树枝还没有形成绿荫,只是各自披着新绿。尚未被南方那样的烈日烤得炎热的天空,在白昼飘动的片片白云之间保持着蔚蓝色的背景。但舒卢宾由于没看见或者不相信,却晃动着举得高过脑袋的一个手指头说:

    “而在所有偶像上方的是恐惧的天!是阴云低垂的恐惧的天。您是知道的,傍晚的时候,虽然没有任何雷雨的迹象,有时低空中也会飘来这种浓厚的阴云,晦暗提前到来,整个世界变得凄凉,使人只想躲进屋子里去,尽快挨近炉火和亲人。在这样的天空下我生活了25年,全靠弯着腰子活和沉默不语才保全了自己。我沉默了25年,也或许是28年,您自己可以算去,有时是为了妻子而沉默,有时是为了孩子而沉默,有时是为了自己这罪孽深重的rou体而沉默。可是我的妻子死了。我的躯体竟也要变成一只粪袋,还得从旁边开一个窟窿。而孩子们也都长大了,变得不可思议,变得冷酷无情!要是女儿突然给我写起信来了,而且是寄来了第三封信(不是往这里寄,而是寄到家里去,我指的是两年之内),那原来是因为党组织要她跟父亲的关系正常化,您明白吗?对儿子么,连这样的要求也不提了…”

    舒卢宾皱着毛茸茸的浓眉把脸转向奥列格,他那毛发蓬乱的模样使奥列格一下子想起《美人鱼》中发疯的磨坊主。“我哪儿是什么磨坊主?我岂不是一只乌鸦!”

    “我简直不知道,那几个孩子是不是我做的梦?也许我根本没有孩子?…您倒说说,人难道是木头?!只有木头才不在乎自己是单独躺在那里,还是跟别的木头放在一起。而我是那样生活的:一旦我失去知觉,昏倒在地,甚至一命呜呼,几昼夜之内邻居都不会发觉。尽管如此,您听我说,您听我说!”他用力抓住奥列格的肩头,唯恐他听不见似的“我仍然小心翼翼,步步留神!像我在病房对你们讲的那些话,在费尔干纳我是不敢说的!在我工作的地方也不敢说!至于我现在对您讲这样的话,那是因为很快就要让我上手术台了!即便是这样,有第三者在场我也不会讲的!事情就是这样。您瞧,我被挤到什么样的角落里去了…可我是农业科学院毕业的。我还在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高级进修班毕业。我曾开课讲授过好几门专业知识——这都是在莫斯科的事情。然而,后来一棵棵橡树开始倒下。农业科学院里倒了穆拉托夫。教授们成批地被抓了起来。要我表态承认错误?我也就承认错误!要我同被捕者划清界限?我也就划清界限!不是有那么百分之几的人得以幸免吗?我就是属于这百分之几里的。我转而专门研究生物学,以为找到了一个安静的避风港…不料那里也开始搞清洗,而且那又是怎么个搞法!生物系各教研室的人全部受审查。要我停止授课?好,我也就停止授课。我退而充当助教,我甘愿做一个小人物!”

    这个在病房里是沉默寡言的人,竟是如此健谈!他的话是如此滔滔不绝。仿佛演说才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伟大学者们写的教科书被销毁,教学大纲要变更,那好,我同意,就按新的要求上课!那时向我们提出,解剖学、微生物学、神经病理学得按一个不学无术的农艺师的学说和园艺家的实践彻底改造。好啊,我也是那么想的,完全赞成!不行,还得把助教的位置让出来!好,我没意见,我可以去搞教学法。不行,作出牺牲也没有用,在这个位子上也被撤了下来。那好,我没意见,我就去当图书馆管理员,到遥远的浩罕当图书馆管理员!我先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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