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_第十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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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第2/3页)


    全县城充满了猜疑,攻讦,谣诼,恐慌。人人预觉到这是大雷雨前的阴霾。

    在出席县农协,近郊各农协,县工会等等社会团体的联席会议时,胡国光报告县党部斡旋本案的经过,终之以很煽动的结论:

    “县长将本案看得很轻,以为不过拘押了三个种田人,自有法律解决,不许民众团体及党部先行保释,这便是轻视民众!各位,轻视民众,就是反革命。反革命的官吏,惟有以革命手段对付他!民众是一致的。最奇怪的是党部里也颇有些人以为本案是法律问题,行政事务,以为社会团体及党部不必过问,免得多生纠纷;这些主张,根本错误,忘了自己责任,是阿附官厅,牺牲民众利益的卑劣行为。民众也应当拿革命手段来打倒他!”

    就像阴霾中电光的一闪,大家都知道下面接着来的是什么东西;大家都知道胡国光所谓“革命手段”是什么意义,大家都知道胡国光所谓党部中也颇有些人是某某,大家又知道农协和店员工会近来急急准备的是什么事。虽然城里各街市不过多了些嘈杂的议论,但人人都感觉得雷云从近郊合围,不但笼罩了这县城,不但已见长空电闪,并且隐隐听得雷声了。

    然而县长也出了告示:

    西郊农协委员某某等三人煽动乡民,殴逐税吏,破坏国税…本县长奉政府明令制止轨外行动…现某某等三人在署看管,甚为优待,…自当静候省政府示遵办理…如有胆敢乘机生事,挑拨官厅与人民之恶感,定当严厉查办…至于聚众要挟,掀弄事变,本县长守土有责,不能坐视,惟有以武力制止…

    告示的反响是县党部及人民团体内的胡国光派更加猛力活动。各团体联衔发表宣言,明白攻击县长为反革命,并有召集群众大会之说;县党部亦因胡国光的竭力主张,发了个十万火急电到省里去。

    翌日清晨,周时达跑到方宅,差不多把一位方罗兰从床上拖起来,气急败丧地说道:

    “今天恐怕有暴动。县长已经密调警备队进城。你最好躲开。”

    “为什么我要躲开呢?”

    方罗兰慢慢地问,神色还很泰然。

    “胡国光派要和你捣蛋,你不知道么?昨晚我从陆慕游口里听出这层意思。慕游近来完全受胡国光利用。不过他公子哥儿没有用,也没有坏心思。可怕的是林不平一伙人。”

    “我想他们至多发传单骂我而已。未必敢损害我的人身安全。时达兄,谢你厚意关切,请你放心。我是不躲开的。”

    “你不要大意。胡国光有野心。他想乘这机会鼓起暴动,赶走了县长,就自己做民选县长。他和你不对,他已经说过你阿附官厅,你是很危险的。”

    周时达说的很认真,他的肩膀更摇得起劲。方罗兰不能不踌躇了;他知道所谓警备队,力量原是很小的,警察更不足道,所以胡国光派如果确有这计划,大概是不难实现的。

    “陈中说起你们早就想办胡国光,为什么不见实行呢?现在是养虎遗患了。”周时达很惋惜地再接着说。

    “就为的发生了县署捉拿农协委员的事,把那话儿搁起来了。”

    又再三叮嘱赶快躲开,周时达匆匆走了。方太太只听了后半截的话,摸不着头脑,很是恐慌。方罗兰说了个大概,并且以为周时达素来神经过敏,胆小,未必形势真像他所说那样险恶。

    “我只听得他连说赶快躲开,”方太太笑了笑说“倒很着急,以为是上游军队①逼近来了。原来是胡国光的事,我看来不很像。”——

    ①“上游军队”是指当时的反革命的夏斗寅的部队。——作者原注。

    “上游军队怎样?”

    “那是张小姐昨天说起的。她有个表兄刚下来,说是那边已有战事;但是离我们这里还有五六百里水路呢!”

    的确是眼前的事情太急迫了,五六百里外的事,谁也不去管它,所以方罗兰淡然置之,先忙着要去探听胡国光派的举动。他跑了几处地方,大家都说周时达神经过敏,胡国光决没有这们大胆。后来在孙舞阳那里,知道农民确在准备大示威运动,强迫县长释放被捕的三个人。大概县长已经得了这风声,所以密调警备队自卫。

    然而孙舞阳却也这么说:

    “胡国光这人,鬼鬼祟祟的极不正气;我第一次看见他,就讨厌。都是上次的省特派员史俊赏识他,造成了他的势力。我看这个人完全是投机分子。史俊那么器重他,想来可笑。省里来的特派员情形隔膜,常常会闹这种笑话。只是你们现在又请省里派人了,多早晚才能到呢?”

    “电报是大前天发的,”方罗兰回答“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可望人到。这也是胡国光极力主张,才发了这个电。”

    孙舞阳忍不住大笑起来。她说:

    “胡国光大概是因为上次省里来人大有利于他,所以希望第二次的运气了。但此次来者如果仍是史俊,我一定要骂他举用非人;胡国光就该大大地倒楣了!”

    方罗兰很定心地别了孙舞阳,便到县党部。凑巧省里的复电在十分钟前送到。那复电只是平平淡淡的几句话。说是已令刻在邻县视察之巡行指导员李克就近来县调查云云。方罗兰不满意似的吐了一口气。县里的事态如此复杂严重,一个巡行指导员能指导些什么?

    当天黄昏,县长密调的警备队有五十多人进城来,都驻在县公署。

    一夜过去,没有事故发生。但是第二天一早,有人看见县署左近荒地里躺着一个黄衣服的尸身。立刻证明是一个童子团,被尖刀刺死的。纠察队当即戒严,童子团都调集在总部。喧传已久的示威大会,在下午就举行。久别的梭标队又来惹起那些看不惯这种怪样的街狗们的狂吠了。

    大会仍旧在城隍庙前的空地上举行。近郊的武装农民,城里的店员,手工业工人,赶热闹的闲人,把五六亩大的空场挤得密密层层。胡国光自然是这个大会的主角。他提议:一为死者复仇,严搜城中的反动派;二要求县长立即释放被捕的三个人。热烈的掌声才一起来,会场的一角忽然发生了鼓噪,几个声音先喝“打”随即全会场各处都有应和。呐喊和嚷哭,夹着尘土,着地卷起来,把太阳也吓跑。胡国光站在两张桌子叠成的主席台上,也有些心慌。他催着林不平赶快带纠察队去弹压。他在台上看得很明白,全会场已然分为十几区的混战,人们互相扑打,不知谁是友谁是敌。梭标铁尖的青光,在密挤的混乱的人层上闪动;这长家伙显然无用武之地。嚷喊扑打的声音,从四面逼向主席台来,胡国光可真是有些危险了。

    纠察队散开后,主席台前空出了一点地位;几个躲避无路的妇女就涌过来填补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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