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潮_第四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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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第6/6页)

样啦!格格——”

    赵振涛很感兴趣地问:“啊?你说说,都有什么变化呀?”

    四菊眼睛亮得像灯笼:“先说俺吧,俺的孵化场过去老被断电,这回,管电的上赶着巴结俺;还有小乐,前几天刚退了亲,这两天老朱家的辣花就后悔了,其他提亲的媒人也来了好几拨儿!还有海英姐,齐少武过去把她欺负得啥样啊,如今把她接过去啦——”

    赵老巩赌气地说:“接过去有啥好?就齐少武那个属样儿,官迷得要命,神一阵鬼一阵,不定哪一天跟她翻脸!”

    赵振涛说:“爸,这几天我见了齐少武啦!他不像您说得那样坏呀?他对海英还是有感情的。海英出一家人一家不容易,我们都要促成他们。再说孩子也都那么大啦。”

    四菊噘着嘴说:“大哥,你有架子啦!还没等俺说完就——”

    赵振涛笑着说:“对,我错了,你说你说!”

    赵老巩瞪了四菊一眼,四菊压根儿就没瞅老爹的脸,很有兴致地接着说:“还有咱爹,过去给葛老太太打工,为了几个徒弟跟葛老太太翻了脸!昨天晚上葛老太太亲自到家里看望咱爹,还要聘请咱爹当她们的顾问呢!”

    赵老巩气愤地说:“这个sao娘们儿,看见她俺就来气!那个势利鬼,眼睛生在额头上,她哪是看俺,是奔你哥来的!让俺给骂走啦!”

    赵振涛笑笑说:“爸,您都活了这把年纪啦!还跟这些人致气呀?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啊!”赵老巩说:“你爹造了一辈子的船,这肚里就是海,能撑各式各样的船,就是不能撑她葛寡妇的船!振涛,你不知道哇,这个娘们儿老蟹湾盛不下她啦!有钱,有钱又能咋着?俺赵老巩这辈子最瞧不起的就是为富不仁的人啦!这不遭报应了吗,听说她的大姑爷李广汉犯事儿啦,携款逃啦!”

    赵振涛问:“爹,您这么快就知道啦?”

    赵老巩大声说:“盐化县就这么大的地方,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老蟹湾都嚷嚷动啦!振涛,葛老太太去找你,你不能见她,更不能见孙艳萍!这不光是她家与咱家有世仇,俺是怕你跟她们吃挂落儿,毁了你的前程!记住啦?”

    赵振涛点点头:“我记住啦!”

    四菊捂着嘴巴笑着:“爹,大哥都是市长啦,您还像小孩子似的训人家!”

    赵老巩倔倔地说:“他当多大的官,俺都是他爹!这叫少不舍力,老不舍心哪!只要俺还有一口气,你们都得听爹的话!”

    赵振涛朝四菊眨眨眼说:“四菊,你听见啦?”

    四菊也学着赵振涛的样子说:“俺记住啦!”

    赵老巩拿出枣木烟斗来吸着:“振涛,听海英说,孟瑶要去外国上学?都这把年岁啦,还上啥学呀?她走了,男男咋办?你咋办?”

    赵振涛摇了摇头说:“没事儿,她真考上了,我就把男男接到北龙来上学!听说咱北龙一中是长江以北最好的高中!”

    赵老巩枯树根似的坐着说:“你现在就把男男接来吧!俺挺想她的——”

    赵振涛猛地想起了什么,说:“您这爷爷没白想这个大孙女,昨天晚上通电话,男男听说我还没来看您,就把我给教训了一顿呢!”

    赵老巩和四菊都笑了,四菊笑出了一个浅浅的妩媚诱人的红酒窝儿。赵振涛把目光从四菊的脸上移到赵老巩的脸上,赵老巩老了,造的船也老了。赵振涛说:“爸,您就别造船啦!这把年纪可经不住折腾啦!就在家享福吧!愿意出去走走,我就把您接到北龙市里转转,怎么样?”

    赵老巩说:“你那么忙,就别给俺cao心啦!你爹天生就是造船的命。算命先生说了,俺最后是暴死,不会拖累你们的!”

    四菊说:“大哥,爹是放心不下那几个窝囊徒弟!”

    赵振涛说:“爸,要是那样,我就把那几个徒弟安排在北龙港做些木匠活儿,行吗?”

    赵老巩瞪了四菊一眼:“你别听她瞎嘞嘞!”

    4

    墙上挂着一把很大的板斧,赵振涛从小就看着这把板斧一点点锈蚀,如今它已经锈得看不清本色了。这是赵家老祖留下来的,赵老巩用它讲古,用它来教育这些赵家的后代。吃过午饭,赵振涛走到板斧跟前点点滴滴地细瞧着它。

    这把板斧的形状与一般的斧头不同,老人们都叫它“太极斧”赵老巩视它为神斧。每年的龙帆节,赵老巩都要举着这把神斧威风凛凛地开绳。记得小时候,赵老巩为龙帆节开绳的样子格外神气。在开春的太阳滩上,春日的破冰潮卷来,束问了一冬的海水挺了脊,摇身抖落了大块小块的亮甲,龇牙咧嘴地砸向漫漫长滩,声音极响,仿佛是远海在断断续续地将洪荒年代一古脑推回来,又把今天的一切砸碎了再重塑。滩上挤满了渔人,远远近近都是渔船和纸糊的彩龙。那些纸龙是蛇躯、鹿角、马鬓、狗爪、鲤须和鱼鳞状的游蛇,那是海龙神,福佑百姓的海龙神。

    赵振涛记得有一根根粗很粗的绳子,悬挂在主船的桅杆下,旁边是一面大鼓。那是杀了三头键牛,用剥下带有腥气的牛皮做成的一面大鼓。绳子的另一头悬着一个用石头做成的鼓捶儿,赵老巩用神斧砍断这条绳子,石棰就带着风声落下来,砸在鼓皮上,发出沉重的烈响;然后就有一艘一艘的船,咿咿呀呀涉海,去追载有彩龙的船;最后谁抱回了彩龙,便成为比赛的胜利者。队里还准备有散白酒、猪头rou、煮螃蟹和白菜炖粉条,犒劳这些从海里捞食儿的渔民。赵振涛最感骄傲的是老爹的这把板斧,他久不见了,几乎忘记了,今天再见到它,却仍然感觉到一种火爆爆的力量。他默默地自问:你赵振涛能像老爹那样挥舞板斧吗?在这关键时刻,能在北龙的地埝儿上劈出一条海路来吗?

    门口有汽车的响声,赵老巩急急走进来,告诉赵振涛说,葛老太太带着女儿孙艳萍来了,让他暂时避一避。

    赵振涛从窗子里看见了孙艳萍的身影,一个很妖艳的身影。阳光里她的脸很白,白得看不清模样,脖子像透明的细颈玻璃瓶,摇动成五颜六色。她正搀扶着葛老太太,行动迟缓一些。赵振涛心里有一些恐惧,他见到孙艳萍仅仅是恐惧吗?这个女人曾是他过去的恋人,与他有着说不清理还乱的情感。当然那都是历史了,历史的欠债要由今天来偿还吗?孙艳萍啊,过去是个多好的女人?不是我赵振涛无情,你身上珍贵的东西,是你自己在生命的路上走丢了的。

    赵振涛又回头看了孙艳萍一眼,就转身跟着老爹从后门溜了。走到后院,赵老巩还在气愤地咕哝:女人一旦不要脸啦,是啥事儿都干得出来的!赵振涛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又回头望了望。没有看见人,只影影绰绰好像有一个粉红色的陷阱。他到底怕女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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