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门_第二十章寒食白纸门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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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寒食白纸门 (第2/8页)

头昏脑的娃娃鱼在云彩里游动。麦翎子抬脸望着月盘子,感觉月亮的背面一定很冷。快到书屋时,麦翎子碰到墙角一个编织得粗糙的蛛蜘网。细密的网丝粘在麦翎子的面颊上,痒兮兮的。麦翎子拿手胡拉着脸颊进了书屋,发现大鱼正趴在桌上写日记。自从大鱼出狱后一直写日记,他是这个小村唯一写日记的人。麦翎子发觉书桌上又多了一本余秋雨著的《文化苦旅》。麦翎子悄悄走到大鱼身后,轻轻将摘落下来的蜘蛛网抹在大鱼的后背上。大鱼十分专注地写着,鼻孔一张一合,脑袋上流下汗水,写不下去的时候,他就边吸烟边作虔诚的默想。麦翎子看着他如何往笔记本上搬弄思想。麦翎子的目光移到本上,十分欣喜地读到这样一段话:

    “我是一棵孤立的树,独自地自我封闭着,自我挣扎着。指向天空,却不曾投下一些阴影,只有雪莲湾的红雀在我的枝上筑巢。”

    大鱼实在想不出词来,就又从抽屉里翻出书来抄了两句。然后默念一遍:“生命至尊之神,教我与美德认识,教我与至善结缘,救我于浮华、虚荣之中,让一切无聊下贱的东西脱离于我,让我的心神得以安宁,让我的德性更加纯净,让福祉和幸运伴我始终——”他双眼微微一闭,随之呼出一口气,现出俗人读不懂的高雅乐趣。

    在大鱼身边站久了,麦翎子时常闻到一股怪味。是鱼腥味吗?麦翎子觉得不是。那是啥味道呢?麦翎子受不住了,就转过身来说:“不得了啊不得了,大鱼哥有这么好的文才呢。”大鱼哆嗦了一下,忙用纸将那本书盖上,笑呵呵地说:“中国字真是奥妙无穷,拼拼凑凑就来思想。人不能没思想哩。”麦翎子想,俺不忍心戳破你的花招儿就是了,抄别人的东西那叫思想?同时麦翎子又为大鱼的治学精神感动了,她觉得大鱼经历了与珍子的生死恋情之后,将人生悟得挺透,会悟,等于会活。麦翎子夸得大鱼又乱了性子,他津津有味地给麦翎子念他的日记。

    麦翎子赶紧转了话题:“大鱼哥,书商老赖取书来了么?”大鱼说:“你去找黄木匠的空儿,那家伙就将书拉走了。喂,黄木匠同意了吗?”麦翎子说:“俺们有亲戚,他能不答应?”大鱼笑了。麦翎子想起什么来说:“听你将老赖说得挺神,真想见识见识。”大鱼说:“下回再说,那家伙俗不可耐,没啥文化。就他妈胆子大,这年头胆子大的都发啦!那家伙活得滋润,看不出哪天他能倒运。”麦翎子说:“你别咒人家,要不有人说同行是冤家呢!”大鱼笑了:“你看俺是小肚鸡肠的人么?”麦翎子忍不住抿着嘴笑。大鱼又说:“不过人心难测,不算计人家,人家就把你算计了。就说老赖吧,表面跟俺哥们儿哥们儿的,可他背地与二怀坑俺!全当别人是傻子!那头是俺的关系户。将二怀换成黄木匠是对的。”麦翎子始终理不清大鱼进书发书的线索及因果关系,麦翎子也不想费那个神,还留点脑筋复习功课呢。大鱼急问:“黄木匠在哪儿等?”麦翎子说:“他在船上等你呢。不过,他跟你好,也跟俺有亲戚,你可别难为他。不然俺姐饶不了俺。”大鱼气色平和地说:“放心吧,他是你亲戚也是俺亲戚。”麦翎子心中着实不悦,说:“少套近乎啊!”她害怕大鱼对自己有想法,就时常在玩笑中敲打他。大鱼不自在地笑说:“玩笑,别往歪里想!”麦翎子不依不饶:“俺看你毛病都添全啦。”大鱼没理会麦翎子的话,悄悄将桌上的笔记本收起来说:“翎子,晚上你多顶一会儿,过一会儿啊,犯人村来几个老朋友来拿书!书都堆这儿了。”麦翎子点着头。大鱼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说:“明天早上找三栓他们卸书,然后给你三天假,你家该过寒食日了,前两天多吃点东西,没事的时候复习复习功课,千万别再看杂书啦!啊?”麦翎子听着心里挺舒服。啥时候大鱼也多了心思多了情分。大鱼朝海滩走去了,走路的声音懒散而拖沓。麦翎子站在书屋门口目送着大鱼,大鱼在暗处又回头看了麦翎子一眼。

    大鱼走在海滩上,黑不溜秋的河岸犹如一群卧倒的老牛,远远地弓起了脊背,挑着无数三角旗的桅杆遥遥指向夜天,小旗哗哗的抖动声老远就能听到。

    寒食日的这天早晨,七奶奶躲在屋里空着肚子数钱。麦翎子透过门缝儿看见七奶奶数钱的姿势很滑稽。七奶奶枯着满头白发,一条腿挨地一条腿搭在炕沿儿,虾着身,戴着缠着胶布的老花镜,一张一张地数钱。实际上,七奶奶暗中cao作着麦兰子,麦兰子在乡里村里挑粱拿事也就够了。七奶奶专心给人家剪纸门神,糊白纸门也能挣钱了。那天傍晚,七奶奶偷偷跟麦翎子说:“奶奶攒钱,为啥?”麦翎子轻轻摇头。七奶奶抬手使劲点了一下麦翎子的额头:“供你读大学!”麦翎子搂着七奶奶亲着:“还是俺奶奶对俺好!”今天,麦翎子看着七奶奶数完钱,呆坐着抽烟,抬脸望着白纸门,不由抬起袖衫擦擦眼睛。她就这么恪守着心事,熬着。缩了又缩的老脸好像浓缩了满世界的辛酸和愁怨。麦翎子边系袄扣子边推门进去,望着七奶奶的脸说:“奶奶,啥时去祠堂?”七奶奶咳了一声说:“听你爷招呼。”麦翎子仄愣着身子,举着酸乏的手臂梳理着头发,屋里只有麦翎子梳头的声音。太阳的光亮照进屋来。白兮兮的晃眼,麦翎子长长的黑瀑似的头发在阳光里气息生动。对着镜子,麦翎子终于在太阳光里看见了自己的笑容,两颊上隐隐现出一双酒靥,两排整齐的白牙一闪一闪。那天,麦兰子说麦翎子书念多了,身子不板腰肢柔软,连脸也俊气了。麦翎子说:“那叫气质,读书和文盲气质就是不一样嘛!”麦翎子觉得跟书打交道的大鱼完全从渔人群里分化出来了。尽管有些假门假势。

    太阳挑起一杆子高了,悬在高处的窗格子上晃荡,可是,疙瘩爷和jiejie都没过来。倒是跑来四爷的孙子小全。小全说四爷的脑血拴又犯了去不了祠堂,四爷让疙瘩爷、麦兰子和疙瘩爷召集族人。七奶奶说:“俺听见了。”她苦黄的脸上平平静静。七奶奶对麦翎子说:“翎子,你先去祠堂收拾收拾,俺去召集人,俺们过后就到。”七奶奶披着那件几乎褪成灰黑颜色的大襟袄出去了。七奶奶刚刚走到门口,就有邻居的五婶子堵住了她。七奶奶问:“五婶子有啥事?”五婶子笑摸悠悠地说:“俺是给翎子提亲来了。”麦翎子在一旁听见就烦了,觉得五婶的笑里裹着一个鬼洞洞的阴谋。回村后提亲的一拨一拨地来,麦翎子全撅回去了。麦翎子疑心提亲是对她能力的一种巨大羞辱。麦翎子站在堂屋冷冷地看着五婶,五婶缠人的目光在麦翎子身上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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