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本无情_第三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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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第3/3页)

年以后,他很想试试,她对他是否还有同样的义气。

    他得到答案了。

    但这并不表示,他对她的戒心便会就此降低,他仍会防着她,正如他警觉地防备其她所有的人。

    这宫里,没人可以完全信任,即便是他亲生爹娘也一样。

    这是他这些年来学到的,血淋淋的教训…

    琴音如泣如诉在夜色里回旋,开阳听着,不自觉地走到琴音来处。

    他看见他的王妃,独坐于月下凉亭里,黯然抚琴,琴音里,听得出她难以排遣的寂寞。

    是那首“长相思”,她曾在斗花宴上演奏的。

    他隐身于花丛后,静静望着她,她身边无人,连最亲密的贴身侍女玲珑也未跟着,看来是她意欲独处,屏退了下人。

    她一面抚琴,一面径自斟酒,一杯接一杯地痛饮,他从不晓得原来她也会这样喝酒。

    月华朦胧洒落,她清丽的容颜在暗夜里若隐若现,他有些瞧不清,但那哀婉的琴音却是明明白白。

    长相思,这是她的心声吗?

    开阳蹙眉,思潮亦随琴音澎湃起伏,忽地,她轻启樱唇,悠悠地吟唱—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果然,是怨着他呢!

    开阳咀嚼着这出自《诗经》的歌词,冷冷一哂,嘲讽着,胸臆却不知怎地,堆叠着某种淡淡的愁绪。

    愁什么呢?

    他有些不悦,收拢眉宇,只怪她的琴音与歌声太有感染力,才会促使他有所感怀吧!

    可他不能同情她,也不会同情她。

    自德宣仰毒自尽的那天起,他便决定不再同情任何人了,包括他自己…

    琴音赫然止歇,他怔了怔,凝神望去,只见采荷上半身趴伏在石几上,似是昏睡了。

    醉了吗?

    开阳缓缓行去,在她身旁站定,桌上一盏小巧可爱的珠贝灯映亮她嫣红的脸蛋,凉风吹来,拂飞她额前细细的发绺。

    “采荷。”他试着唤她。

    她一动也不动。

    “夏采荷!”

    她依然毫无动静。

    竟喝到醉昏了?

    开阳哑然,一时不知拿她如何是好,夜风又轻拂,她似是觉得有些冷,微微打了个颤。

    他瞠视她,半晌,卸下自己的外衣,正欲盖落她身上,忽地,她嘤咛一声,羽睫翩然扬起。

    他一凛,动作凝住。

    她眨眨眼,瞳光迷离,半晌,认出是她,格格娇笑。

    “是你耶。”她咕噜,像猫一般细细的嗓子,神态也如猫般俏皮,甜甜弯着眉眼,两只手陡地揪住他衣襟,将他拉向自己。

    他整个呆住,任由她将自己拉近,她瞇着眼,瞧着他,鼻头轻皱,丰唇微都,那瞳神那表情,霎时有股说不出的媚。

    他不觉屏息,心韵加速,犹如擂鼓,撞击着胸膛。

    “坏蛋…你…终于来看我了。”葱指轻刮他耳缘,如芙蓉般嫣媚的脸蛋,逐渐接近他,再接近他,直到与他之间只有一个吐息之距。

    天地在这一刻安静,他只听见自己体内躁动的血液。

    然后,就在他以为她即将做出什么大胆的行举之后,她螓首一歪,再度落回桌上,丁香舌猫样地添添自己的唇,满足似地逸出咕哝声。

    又睡着了吗?

    开阳瞠视她,良久,心绪好不容易缓下,他松了口气,将外衣覆上她的身,在一旁坐下,揣出怀里的凤鸣笛,把玩着,脑海悠然忆起从前。

    记得,那是个春寒料峭的三月天,她刚学会撑篙划舟,骄傲得了不得,缠着要他坐上扁舟,见识她高超的技巧。他不肯,两人拉拉扯扯之际,他最珍惜的凤鸣笛便意外沉进湖里了。

    当时,他极为震怒,这笛子对他格外具有纪念意义,他从来舍不得离身的,她的任性竟使他弄丢笛子,他恨不得当众教训她,若非忌惮她是希蕊王后疼爱的表外甥女,恐怕早就出手了。

    他虽未出手,她还是被他吓哭了,抽抽噎噎,梨花带雨,他不耐,正想离去,忽地传来一声扑通水响。

    他愕然回首,这才惊觉她竟不顾一切地跳进冰冷的湖水里。

    宫女、侍卫,一群人都慌了,尖叫的尖叫,吵嚷的吵嚷,乱成一片,他亦震撼不已,好片刻才寻回神智,跟着跃下。

    她在深沉的湖底寻到他的笛子,而他在漂浮的水草间,寻到脚踝被缠勾住的她。

    她捡回他珍爱的笛子,而他,救回了她。

    结果,他还是愤怒地掌了她一耳光,责备她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这记耳光也令他付出沉重的代价,王后怒不可遏,罚他受廷杖,足足打了他将近二十大板,才在她哭哭啼啼的哀求下赦免他。

    那次,她受了风寒,他也伤得很重,而从那之后,她便不再纠缠他了。两人久久不曾相见,偶尔才会在诸如宫廷宴会之类的场合遇上,即使偶遇,也只是礼貌地招呼,不会多谈。

    以为就此形同陌路,不再有交集,偏偏因缘巧合,两人不得不结为夫妻。

    他不想恨她的,他很明白,她对他是情意真挚,芳心暗许,他也知道,只要自己对她好一些,她绝对会死心塌地地相随。

    她爱着他,他确信,但他更确信,自己不会爱她。

    寻思至此,开阳瞳神倏冷。他凝望伏在石案酣睡的女人,眼见她睡容香甜,蓦地对自己方才近乎仓皇的反应不悦。

    不该为她心乱的,不该因她有所动摇,修练多年的冷静,不该对她破功。

    他伸出手,撩起她一束细发,在指间卷绕。

    “这是你自找的,夏采荷。”他冰冽低语。

    原不打算娶她的,不过既然娶了,他便会善加利用。

    她天真也好,聪明也罢,于他而言都不重要,爱与不爱亦是多余,他需要的只是她的家世,只是她能为他带来的那股势力。

    他没有真心,因为他的天地全是虚假,包括婚姻,包括她。

    夏采荷,从今而后,她也不过是他棋局里一枚随他心意移动的棋子而已——

    开阳起身,漠然离开,风吹来,扬起他披散过肩的墨发,而他嘴角噙着薄刃般的微笑,银牙闪烁,犹如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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