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舂争及初舂景_第二十一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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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第2/3页)

雪芹在数九隆冬,虽常见他母亲穿这件皮坎肩;但却从未细细观赏过,当然也不知道他的来历。

    “这件皮坎肩,是我三十岁生日那天,老太太赏的。当初是有人借了老太爷三千两银子去捐官;运气不好,在任上不到一年就去世了。老太爷听说,不但拿借据还了人家,另外还送了五百两银子的奠仪;他家无以为报,那祖传的这件皮坎肩送了来。也不能说是抵债,只是表表人家的心意而已。”

    “这是什么皮?”曹雪芹抚着毛皮说:“倒像猴儿毛。”

    “总算你还识货。”秋月笑道:“这就是‘教猱升木’的猱。”

    秋月也是从曹老太太那里听来的,据说这种“金丝猱”产于甘肃庆阳山中,四川亦有此物,不过性情比较凶猛。

    “这金丝猱的坎肩,穿在身上,不但在不怕冷,而且可祛风湿——”

    “那!”曹雪芹打断她的话,兀自摇头。

    只为秋月的一句话,他又不要了。因为马夫人近年染了风湿,有时发作,呻吟不止;金丝猱既能祛风湿,曹雪芹自然要留给母亲穿。

    “你别担心我,我犯了病可以服药,再不然推拿,治的法子很多。你年轻轻的,可不能得风湿,将来写字都不能,那才是件不得了的事。”

    “太太既有这番体恤的意思,芹二爷,你就别客气了。”

    “不是什么客气不客气,太太的病要紧。”

    “你说我的病要紧,我倒是怕你在这种天气,受寒成病,仗着年纪轻、身子壮,膀子若是发痛,不当回事,日久天长,成了病根,才知道厉害。”马夫人又说:“你在外面得了病,我就穿上十件金丝猱,风湿病也不能好。只要我能放心,就比什么药都好,说不定还不犯病呢!”

    曹雪芹尚待申说;马夫人有些生气了“二十年了,你就难的肯听我一句话。”她的语声有些变音了“真枉吃了二十年的苦。”这不是马夫人最伤心的时候,茕茕孤独,无声饮泣,泪水浸透了枕头,不知曾有过多少个漫漫长夜是如此;但是,曹雪芹看不到。他眼前所看到的,母亲生气伤心的景象,在记忆中却还是第一次,因此,他的感觉中,惊恐多于一切,真个是吓坏了。

    “娘!娘!”他跪了下来,双手抚在马夫人膝上,仰着脸哀声请罪:“你别伤心,我再不敢不听你的话了。”一面说,一面掏出手绢,要替马夫人去擦眼泪。

    不想这下又出了纰漏,掏出来的那块手绢,也是雪白的杭纺所制,刺目的是上绣一双墨蝶,正幌在马夫人眼前,看得格外真切。

    “哪里来的这块手绢儿?”

    曹雪芹料难隐瞒,只好老实答说:“前天是让咸安宫侍卫华四爷硬拉着,到金桂堂去逛了逛,拿错了一块手绢。”

    “拿错了?”马夫人沉着脸问说:“原来是谁的手绢儿?”

    “是金桂堂的少掌柜的。”

    “少掌柜?”马夫人不大懂京中戏班子的规矩,所以愕然不解。

    “是的。少掌柜,也是金桂堂当家的小旦。”

    “是男的,还是女的?”

    “自然是男的。”秋月插嘴,意思是要冲淡这场风波,所以含笑又说:“如今哪有坤班?”

    “对了!”曹雪芹接口“是男的。”

    “叫什么名字?”

    “那还用问吗?”秋月又在一旁打岔“自然带一个‘蝶’字。”

    “叫蝶梦。”曹雪芹说“大家闹酒,他喝醉了,要吐;正好坐在我旁边,就拿我的手绢儿使了。随后,他娘递了块干净得给我,我只当是全白的,谁知道上面绣着蝴蝶呢?”

    听得这一番解释,马夫人脸色缓和了;但拿起手绢闻了一下,复又蹦紧了脸问说:“你跟他认识多少时候了?”

    “逢场作戏,头一回。”

    “头一回,他就拿绣了表记,摸了香露的手绢儿送你?”

    “我怎么知道?”曹雪芹说:“他给了我,我就一直搁在口袋里没有用过。既没有看见标记,也没有问到香味。”

    “哼!”马夫人冷笑“骗谁?”

    看看局面要僵,秋月便从马夫人手里将手绢接过来,在鼻端细嗅一嗅“香味倒还雅致,不过还不至于闻不出来;”她笑着说:“也许芹二爷这两天伤风。若是闻出来了,一定收了起来,这会儿就不会出丑了。”这几句话,很巧妙地解释了曹雪芹取得这块手绢,却是偶然之事,跟蝶梦亦无深交,马夫人算信了儿子的话。

    “你就是这么粗心大意。”秋月故意埋怨“虽说爷儿们偶然逢场作戏,无伤大雅,挂出幌子来,到底不好。幸而发觉得早,在路上让四老爷见了,少不得有啰嗦你一顿。何苦!”说着,将手绢往口袋里一赛,一面走,一面说:“我另外替你找一块。”

    看秋月的影子远了,马夫人脸上,却又出现了凝重中显得有极深的隐忧与关切的神色“你可得仔仔细细去想一想!养小旦是最伤身子的。”声音又有些变调了“老太爷、老太太就留下你这么一点亲骨血。”

    曹雪芹悚然而惊,但也不无受了冤屈之感“儿子不过逢场作戏。”他说“从没有往邪路上去想过。”

    “但愿你心口如一。”马夫人又说:“世家子弟谁也不是下流种子,开头都是偶尔玩玩,到后来连自己是什么时候迷上的,都记不得了!”

    曹雪芹不作声,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但心里却在体味他母亲的这几句话,自己在问自己:声色陷溺果真不能自主?他不相信。可是他不能表示他的不同的看法,否则将会引起慈亲更多的疑虑;而他的性情又一向讨厌言不由衷,那就只有沉默了。

    “知子莫若母”看到曹雪芹心理的马夫人,冷笑着说;“你别不服气,自以为有多大的实力!到你陷了进去,想起我的话,已经不容易跳出来了。儿大不由娘,我也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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