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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别一个国度里 (第3/6页)

了。四四方方,每一方各有一口大皮箱,箱就搁到楼板上,象把箱子当成茶几似的,一个箱上摆了一架大座钟,一个箱子上摆了一个大朱砂红的瓷瓶,瓶中插了一把前清分别品级的孔雀尾,瓶口边还露出一个短刀或剑的鞘尖子。其他两个箱子都不空,近他床那个箱子上,还有几本书,一本是黑色皮面的官话《新约》。大王的床在中间,占了戏台全面积之三分之一,床是漆金雕空花的大梨木合欢床,没有蚊帐,没有棉被,床上重重叠叠堆了十多条花绒毯子。两支京七响的小手枪,两支盒子炮,各悬挂于床架上之一角。戏台圆锥形顶上吊起那盏洋汽灯,象佛爷头上那大鹏金翅鸟样,正覆罩在床上。我还忘记说一进房那门帘了,这是一幅值钱的东西。红缎织金,九条龙在上面象要活了的样子。这样顶阔气的门帘,挂到这地方未免可惜,但除了这地方,谁也不配悬挂那么一幅门帘!

    这庙一共是二十多间房子,师爷副官的奶奶太太住的剩下来,就都是弟兄伙所有了。至于羊仔的栖身处,那是去此间还有半里路远的一个灵官殿。

    大王一个人在参谋处翻了一会羊仔名册,想起什么事了。

    把弁兵叫进后。

    “把第二十三号沙村住的纪小伙子喊来,——听真着了么?”

    “回司令,听真着了!”

    “那快去!”

    “嗻,”喽啰出去了。

    不一刻,带进一个瘦怯怯的少年。

    “回司令,二十三号票来了。”

    大王出来时,瘦少年不知所措的脚腿想弯曲下去。

    “不,不,不,不要害怕。你今天可以转去了,我放你回去,家中的款子不必送来了!”

    “转去吗?”少年的眼圈红了。“我一连去了几封信,都是催我妈快一点,说是山中正要款子有用,不知他们怎么的,总不…”“朋友,莫那么软巴巴的吧,二十岁的男子汉呀!”喽罗带笑的揶揄。“你不听司令刚说的话?今天转去了,不要你钱!”

    少年误会了“转去”两个字,以为是转老家去的意思,更伤心了。

    “听我说!”大王略略发怒了,但气旋平了下来。“你看你,哭是哭得了的?我是同你来说正经话,我看你家中一时实在是找不出款来,我们山上近来也不要什么款,所以我想放你回去,就便帮我办桩事情。庆记布庄你熟吗?”

    “那是表婶娘——司令是不是说宋老板娘?”

    “对了,表婶娘,那我们还是亲戚咧。你下山去,你帮我去告给她说,回信我收到了。我的意思还是上一次信上的意思。我这里现放到好几万块钱,还正愁无使用处,我要她两千块钱做什么?她说得那些话太说得好听了,以为把那类话诉到我面前,我就把心收下,那是她错了!我同她好商好量她不依,定要惹得我气来,一把火烧她个净净干干,我不是不能做的。我同她好说,就是正因为宋老板以前对我的一些好处。但我也总算对得住她家了。就是这次我要做的事,也并不是想害她全家破败。若说我存心是想害她,我口皮动一下,她产业早就完了。现在你转去,就专为我当面报她个信,请她决定一下。日子快要到了,我已遣人下汉口去办应用东西去了。…你记得到我所说的话吗?”

    “记得,记得,报她司令的意思还是第一次信上所说的意思,不要她那几个钱,只要她——只要她——”“要她答应那事,”大王笑时,更其和蔼可亲。

    “是,只要她答应那事,照所定的日子,司令这方面也不愿同她多谈,说得是本情话,其所以先礼后兵的意思都是为的当年宋老板对司令有些好处——”“并且是有点亲戚关系,”大王又在旁边添了一句。

    “是,并且还有,有点亲戚关系,所以才同表婶娘来好商好量。若表婶娘不懂到司令这方面的好处,不体贴司令,那时司令会发怒,发怒的结果,是带领弟兄们!…”少年一口气把大王所嘱咐的使命背完了。

    “对了,就是这样。你赶快走——王勇,你拿那支小令引他出司令部,再要个弟兄送他出关隘,说是这人是我要他下山有事的,——听到了吗?”

    “听到了。”一声短劲的回答,小啰拉着还想叩一个头的怯少年走了。

    第三封信就用怯少年口上传语,意思简单,归拢来是:大meimei得如他所指定的期内上山,若不遵他所行办理,里耶全地方因此要吃一点亏,不单是庆记布庄。

    第四信

    怯少年纪小伙子下山后四天,这位年青大王,另外又写了封信送宋伯娘,信中的话,就是嘱咐怯少年口传的一件事,不过附带中把上次那个杨秃子的事也说了点。关于杨秃子这个人,他信上说:…至于上月黄坳杨秃子事,那是因为弟兄们恨他平日无恶不作,为人且是刻薄,吃印子钱,太混账了。有一次你侄男遣派弟兄下山缝制军服,为他所见(认得是山上弟兄的人当然很多,但你侄男对本街人总算对得住,他们也从来不相拖扯)。你侄男平日与秃子一无冤二无仇,谁知鬼弄了他,他竟即刻走到省军营中报告。到事情末了,是那两个被捉去的弟兄,受严刑拷打,把脚杆扳断,悬了半天的半边猪,再才牵去到场头上把脑壳砍下来示众。有别个弟兄亲眼所见,我们被砍的弟兄,首级砍了,还为他们省军开腔破腹,取了胆去。若非杨秃子讨好省军,走去报告,弟兄们哪能受此等惨苦?此外他还屡番屡次,到省军营中去攻讦你侄男,想害你侄男的命。虽说任他去怎么设计挖坑,你侄男是不怕怯。但这狗养的我同他有什么深仇?不是当到老人家面前敢放肆,说句不好听的话,我又不同到他妈相好过!…侥幸你侄男元宵夜里,到三门滩去“请客”有事归来,在渡口碰到了这野杂种,才把他吊上山来。

    弟兄们异口同声的说:“也不要他银钱,也不要他谷米,也不要他妻女——我们所要的是他的命!”他自己正象送到我们手边来了,再放他过去,就是我们的罪过!

    的的确确,要寻他是寻不到的,如今正是他自己碰到你侄男处来。如今再不送他一点应得的苦吃,他在别一个时候,别一个地方,会有许多夸张!这夸张就是对你侄男他日见面时的下不去。不好好的整治他一番,他时他会拿你侄男来当成前次那两个进城缝衣的弟兄一样:砍了脑壳不算数,还得取出胆来给他堂客治心气痛。你侄男的胆难道是为堂客们治心气痛的东西?

    依其他火性的弟兄们主张,捉他上山第二天,就要拿他来照省军处治我们弟兄的法子办了。还是你侄男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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