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畔回忆录(墓中回忆录)_第09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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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9节 (第9/11页)

画家,为拿破仑画了三十二幅画,以画像酷似真人而出名。

    圣赫勒拿岛处在两极中间。从一极驶往另一极的航海家都要在这第一站锚泊。船员们看惯了海洋的景色,这里的土地可以驱除他们眼睛的疲劳;同时它还提供水果和清凉的淡水,滋润船员们被盐渍得火辣辣的嘴巴。波拿巴在岛上,把这块福地乐土变成了一个人人退避三舍的岩礁:外国船只再也不来停靠;岛上的人一旦在二百里外发现外国船只,便派一支巡航舰队前去确认它们的来意,并命它们驶往远海;除非是躲避风暴,一般只允许英国船只靠岸停泊。

    有几个英国旅行家,刚刚欣赏过,或是前去欣赏恒河的奇迹,顺路又观看了另一个奇迹:被人征服惯了的印度,却有一个征服者被囚禁在它门口。

    拿破仑勉强接受这些来访。阿默斯特勋爵①从驻中国使节任上回国时,拿破仑同意接见他。海军上将普特奈?马尔科姆爵士让拿破仑感到高兴。有一天他问上将:“您的政府是不是打算把我囚在这岩礁上,直到死了才算完呀?”上将说恐怕是的。“那么我很快就会死的。”——“先生,希望不会很快。您要有足够的时间来写您那些丰功伟绩;它们是那样多,您得活久点才写得完。”

    ①阿默斯特(Amherst,一七七三—一八五七),英国外交官,一八一六年曾到中国商谈贸易工作。

    拿破仑对“先生”这个平常的称呼并不反感;他这时认识到了自己真正的伟大。对他来说,幸好没有写自己的一生,不然他会低估的:像他那种天性的人应该把自己的生平回忆留待出自人民与时代之口,不属于任何人的声音来叙说。只有我们这种平凡之辈才能评说自己,因为我们不说,就再也没有人会说。

    探险家巴齐尔?霍尔①船长来到朗伍德:波拿巴记起曾在勃里安纳见过这位船长的父亲。他说:“令尊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英国人;所以我一辈子都记得这件事。”他和船长聊起新近发现的大泸洲岛。船长说:“岛民们没有武器”——“没有武器厂波拿巴叫起来。——“是的,没有枪也没有炮。”——“至少有长矛和弓箭吧?”——“都没有。”——“小刀也没有?”——“没有。”——“那他们怎么打仗?”——“他们不清楚世界上发生的事情;不知道有法国英国存在;从没有听说过陛下。”波拿巴微微一笑,那模样给船长留下了强烈印象:那张面孔越是严肃,笑容就越是灿烂。

    ①霍尔(Hall,一七八八—一八四四),英国海军军官,一八一五年曾指挥护航船陪送英国驻清朝大使威廉?阿默斯特去北京。发表过《发现朝鲜西岸和大泸洲岛的航行记》、《一八二○、一八二一、一八二二年智利、秘鲁和墨西哥海岸记述选辑》以及《一八二七和一八二八年在北美的旅行》等著作。

    这些旅行者都注意到,波拿巴脸上没有丝毫血色:他的头活像一尊大理石雕像,由于时间太久,白里微微泛黄。他的额头上面颊上没有皱纹,灵魂似乎平和。这种表面的安详让人以为他天才的火焰熄灭了。他说起话来慢条斯理,表情亲热,算得上温柔;有时他的目光一闪,炯炯有神,但马上又变得黯然、忧郁。

    啊!?拿破仑认识的一些旅行家从前曾经到过这些海岸。

    在一个暗杀装置爆炸之后,一八○一年元月五日的元老院法令不经判决,仅通过普通的警察调查,就宣布将一百三十名共和党人流放海外:他们被押上三桅战舰“希福纳”号和轻巡洋舰“箭”号,送到塞舌尔岛,不久就分散到了非洲大陆与马达加斯加之间的柯莫尔群岛;几乎全部死在那儿。有两个被放逐的人勒弗朗和索诺亚搭一条美国船逃了出来,于一八○三年到达圣赫勒拿岛。十二年后,天意把迫害他们的最高统治者囚禁在那里。

    他们的难友,大名鼎鼎的罗西约尔将军①在咽气前一刻钟叫道:“我太痛苦,我要死了;若能得知统治祖国的暴君将遭受同样的痛苦,我会高高兴兴地死去。”这样,甚至在另一个半球,自由的诅咒也在等待着背叛自由的人。

    ①罗伯斯庇尔的朋友,一八○一年被放逐到柯莫尔群岛,次年死在那儿。

    曼佐尼——波拿巴生病——奥西昂——拿破仑见到大海的沉思——劫持的打算——波拿巴最后的工作——他一病不起——口授遗嘱——拿破仑的宗教感情——指导神甫维亚利——拿破仑斥责医生昂托马西——接受临终圣事——寿终

    意大利长久昏睡,被拿破仑唤醒,把眼睛转向想恢复它光荣的卓越年轻人,但是它却和年轻人一起重新被套上了桎梏。缪斯的儿子,最高贵最知情知义的人,当他们尚未变得最卑鄙、最忘恩负义的时候,都注视着圣赫勒拿岛。维吉尔的祖国的最后一位诗人,写诗歌颂恺撒的祖国的最后一位战士:

    曼佐尼说:他经受了一切:

    危难之后最大的光荣。

    逃亡与胜利,

    权势与可悲的流放,

    两度落入泥尘

    两次又登上神坛。

    两个世纪,全副武装,

    互相为敌,听他自报家门,

    一齐转向他,

    仿佛等待命运的判决:

    他不动声色,

    坐在中间主宰一切。

    波拿巴走近了末日;体内的伤口①受到忧愁感染,折磨着他;他曾把这个伤口带到成功的怀抱之中:这是他从父亲那里获得的惟一遗产;其余的都来自天主的慷慨赏赐。

    ①波拿巴患了胃癌。

    他已经在流放中度过了六年;当年他征服欧洲都没有用这么多时间。他几乎整天闭门不出,阅读切萨罗蒂②翻成意大利文的《奥西昂诗集》。在那片天空下面,生命似乎更加短促;比起我们这个半球,那个半球要少三天太阳。因此那里的一切都让他忧愁。波拿巴每次出门,都要跑遍崎岖不平的小径。小径旁边生长着香气四溢的染料木和芦荟。他要么在开着少见花朵的桉树林中散步,风儿从整个树林吹过,把桉树吹得都向一边倒,要么隐身在地上漫卷的浓厚云雾之中。人们惯常看见他坐在“黛安娜峰”、裸石岩和里德山的底部,从山口静观大海。在他眼前翻腾的海洋,一边洗濯着非洲海岸,另一边连接着美洲大陆,就像一条无边的河,注入南方的海。离这个岛最近的文明陆地就是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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