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卡列琳娜_六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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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完 (第3/3页)

的筋rou有规律地动着。

    “哦你来看!你看!”她丈夫走过来的时候她说。“阿加菲娅·米哈伊洛夫娜说得不错。他会认人了!”

    原来米佳这一天显而易见地、而且毫无疑问地已经认得出他所有的亲人了。

    列文一走到澡盆旁她们立刻就试验给他看而结果非常圆满。为了这个目的而特地叫来的厨娘弯腰俯在他身上。他皱着眉头不以为然地把头左右摇晃着。基蒂弯腰俯在他身上他就笑逐颜开用小手攥着海绵吮着嘴唇出那样满意而古怪的声音不但基蒂和保姆连列文也意想不到地欢喜起来。

    保姆用一只手把婴儿从澡盆里抱起来又用水给他冲了一下然后就把他用大毛巾包起来擦干了让他刺耳地哭叫了一阵以后就把他抱给母亲了。

    “哦我很高兴你开始爱他了”基蒂对她丈夫说那时她舒适地坐在她坐惯了的位置上奶着孩子。“我非常高兴!不然我可就要为这事愁了。你说过你对他毫无感情。”

    “不难道我说过我对他毫无感情吗?我只是说我感到失望罢了。”

    “什么你对他感到失望?”

    “倒不见得是对他感到失望而是对我自己的感情;我期望的还要多哩。我本来期望好像遇到喜出望外的事情一样一股新的愉快感情会在我心中激荡。可是当时不但没有这种感情反倒觉得憎恶和怜悯…”

    她聚精会神地听着他说一边越过婴儿的身上把在替米佳洗澡时摘下的戒指又戴到她的纤细的指头上。

    “最重要的是焦虑和怜悯远远过快乐的心情。但是今天经过暴风雨期间那一场恐怖以后我理解到我是多么爱他了。”

    基蒂笑得容光焕。

    “你非常害怕吗?”她问。“我也很害怕但是事情过去了现在想起来反倒更后怕了。我要去看看那棵橡树。‘卡塔瓦索夫多么有趣啊!总而言之今天一整天都是非常愉快的。你愿意的时候你和谢尔盖·伊万内奇也可以那么要好…哦到他们那里去吧。洗过澡以后这里总是又闷热又雾气腾腾的。”

    十九

    走出育儿室列文又是独自一个人了他立刻又回想起那个还没有十分弄清楚的思想。

    没有回到传来人声的客厅里他逗留在凉台上倚着栏杆凝视着天空。

    天色完全黑暗了在他眺望着的南方是晴朗无云的。阴云笼罩着对面那个方向。那里电光闪闪传来遥远的雷鸣声。列文倾听着水珠从花园里的菩提树上有节奏地滴落下来的声音望着他熟悉的三角形星群和从中穿过的支脉纵横的银河。每逢闪电一闪不但银河连最明亮的星辰也消失了踪影但是闪电刚一熄灭它们就又在原来的位置上出现仿佛是被一只万无一失的手抛上去的。

    “哦使我感到困惑的是什么呢?”列文暗暗地问自己预先感到这个疑问的解答早已在他的心中了虽然他还不知道。

    “是的神力的明确无疑的表现就是借着启示而向人们显示善的法则而我感觉到它就存在我的心中在承认这个的时候不论我愿不愿意我就和其他的人们给联合到一个信徒的团体中了这个团体就叫做教会。哦可是犹太人、伊斯兰教徒、儒教徒、佛教徒——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呢?”他把他认为最危险的这个疑问提到自己面前。“难道这几亿人口就被剥夺了那种最高的幸福吗?没有那种幸福人生就毫无意义了。”他暗自沉思可是立刻又纠正了自己。“但是我到底在探求什么呢?”他自言自语。“我在探求人类的各式各样的信仰和神力的关系。我在探求上帝向这星云密布的整个宇宙所显示的普遍的启示。我究竟是在做什么?对于我个人对于我的心已经无疑地显示了一种远非理智所能达到的认识而我却顽固地一味想要用理智和言语来表达这种认识。”

    “难道我不知道移动的不是星辰吗?”他暗自追问凝视着已经移到一棵白桦树树梢的一颗明亮的行星。“但是我望着星球的运转我就想像不到地球的运转因此我说星球在移动是对的。

    “如果考虑到地球的全部复杂而变化多端的运行难道天文学家还能了解和计算什么吗?他们推论出的一切有关天体的距离、重量、运行和干扰的不可思议的结论都是以天体环绕着固定不移的地球的看得出的运转为根据的这种运转就展露在我眼前多少世纪以来对于千百万人说它总是这样的过去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而且永远是可以加以证实的。就像天文学家的结论如果不是以子午线和地平线作为观察看得见的天体的依据就会是空洞而不可靠的一样我的结论如果不是以那种无论过去或现在对于所有人永远不变的、基督教显示给我们的、而且在我心中永远可以证实的分清善恶的理解力作根据那也会是空洞而不可靠的。至于其他宗教信仰以及它们和神的关系问题我没有权力也没有可能来解决。”

    “噢你还没有走吗?”他突然听见基蒂的声音说她正路过这里到客厅去。“怎么回事你没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吧?”

    她说借着星光注意地凝视着他的面孔。

    要不是一道使繁星失去光辉的闪电照亮了他的面孔的话她就不会看清他的面部。借着闪电的光芒她看见了他整个的脸看出他是平静而愉快的她对他微微一笑。

    “她懂得”他想“她知道我在想些什么。我要不要告诉她?是的我要告诉她…”但是他刚要开口的时候她就说:

    “噢科斯佳!请你帮帮忙”她说“到角落上那个房间去看看他们替谢尔盖·伊万诺维奇安排得怎样了!我去不大方便。看看他们是不是放上新脸盆了?”

    “好的我立刻就去”列文说站直身体吻了吻她。

    “不我还是不告诉她的好”当她从他身边走到前面去的时候他想。“这对于我个人说是一个不可缺少的、十分重要的、非言语所能表达的秘密。

    “这种新的情感并没有使我有所改变没有使我感到幸福也没有像我梦想的那样突然间使我大彻大悟只是像我对我儿子的感情一样。这也没有什么出人意外的地方。但就是信仰也罢不是信仰也罢——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呢——这种情感不知不觉地历尽痛苦产生了在我心中牢固地扎下根来。

    “我照样还会跟车夫伊万脾气照样还会和人争论照样还会不合时宜地表自己的意见;在我心灵最神圣的地方和其他的人们甚至和我的妻子之间仍然会有隔阂;为了我自己的恐惧我还会责备她并且还会因此感到后悔;我的理智仍然不可能理解我为什么祈祷但是我照样还会祈祷;但是现在我的生活我的整个生活不管什么事情临到我的身上随时随刻不但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没有意义而且具有一种不可争辩的善的意义而我是有权力把这种意义贯注到我的生活中去的!”

    1873—1877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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