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玲珑_第八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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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第2/3页)

到钟先生家来的人,都要欣赏这北方罕见的翠竹。不过有这种运气的人不多,因为钟先生很不愿他人拜访。特别是无谓的应酬,一概全免。对南丁格尔,也再不上心了。就像他医治好的病人,他只在他们重病的时候,全力以赴。病一旦去,和病人的缘分就尽了。或者说,他的兴趣就完全转移到新的病人身上了。视从前的病人为陌路。

    魏晓日读博士生时,正是南丁格尔竹从灿烂归于平淡的转折期。他曾问过老师这是为什么?

    钟先生说:“这竹就像是一个婴儿,当医生的把他平安接到世上,看看四肢百骸正常,就送他出院。以后他长好长坏,就与医生无关了。我只是要证明在这样高纬度的地方能长竹,现在结论已得到,就不必拘泥于此了。”

    魏晓日由此想到老师对待他的学生,大致也是如此吧?

    因此,他毕业之后,很少同老师见面。有的时候,敬仰一个人,就是更少地和他联系。

    这一回,不得不来。魏晓日鼓足勇气,按响钟百行先生家的门铃。

    “请问,您找谁?”一个女佣探出头来。

    “我找钟先生。”魏晓日许久没来,老人家看来体力终是不支了,只得雇人了。

    “事先约好了么?”女佣谨慎地问。

    “我是先生的学生,叫魏晓日。先生给过我特许,什么时候来都是可以的。烦请通报一下。”魏晓日解释。

    他知道先生的生活节奏,此时正是喝咖啡的时候,比较起来,是先生一天里最能接受被打搅的时间。先生一定在和师母聊天,借以知道外面的事情,他常戏称这是一天当中的“放风”

    女佣刻板地笑了一下说:“对不起,我刚来。不晓得先生的学生有多少,请等一下…”

    女佣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跟着师母。

    师母大嗓门,嚷起来:“我说晓日,你是不是成了亲了,怕我和你钟老师吃你的喜糖,所以才这样久地躲着不上门?”

    当着女佣,魏晓日有些不好意思。“师母,怎么会呢!没有姑娘会看得上我一个书呆子。除了您家,我没有地方可去。只是最近忙得很凶…”

    师母说:“晓日,你老师一天说你是个老实孩子,我看你是撒谎。”

    魏晓日一惊说:“我哪里撒谎了?”

    师母说:“什么忙?再忙,真要把老师放在心上,也抽得出时间。不过是借口。是不是找上次给你介绍了一个对象,你看不上人家,就不好意思到我这个媒人家来了?”

    魏晓日抿嘴一乐,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师母像领小孩一样,牵着魏晓日的手,走到客厅。人还没进去,就嚷嚷起来:“老头子,你猜猜,是谁来了?”好像魏晓日今天的拜访,完全是她的功劳。

    先生沉稳地说:“我不屑猜,就知道是谁。只有魏晓日,才能让你这样开心。”

    师母说:“你一定是偷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钟先生说:“你那样大的嗓门,还用偷听吗?”

    魏晓日问过先生好,坐在先生对面,陪着喝咖啡。用小匙搅着咖啡杯,心想怎样才能把话引到夏早早的病上面。

    “你今天找我,必有紧要之事。”钟百行先生开了口。

    “只是好长时间没见先生,特来看望。”魏晓日恭敬地说。

    “晓日,中医有一句古话,想来你是知道的。”先生捋着胡须,好像沉思。

    “不知先生指的是哪一句?”魏晓日问。

    “中医四诊八纲的第一句,是什么?”先生眯着眼睛问。

    “望而知之,谓之神。”魏晓日回答得很迅速,但心里打鼓。这题目太容易了,当先生用太容易的题目考你的时候,通常另有所指。

    “晓日,你眉宇中带凝重疑虑之色,口唇却又颇显光华。

    这说明你自身的健康状况是很好的,但亲近的人当中有人患了重病…“先生轻轻啜着咖啡说。

    “先生是神。”魏晓日心悦诚服地说。

    “我不是神,只是说明你太看重此事了。挂了相,只要是有经验的大夫,一眼都看得出的。有的人说出来,有的人不说。我是你老师,关切你,所以就说了。现在,轮到你说吧。”

    钟先生说。

    魏晓日惊佩不已。他知道先生幼时曾修习中医,后来留洋专攻西医,晚年又研习中医,表面上看来是绕了一个大圈,其实已高屋建瓴圆融贯通。如同齐白石的衰年变法,技艺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他想表达自己的仰慕之心,又觉见外。既然被先生着穿,索性就单刀直入,也省了自己迂回辗转的困窘。说道:“有这样一个病人…”他把夏早早的病情作了介绍。

    钟百行听完,没有说话。

    “先生,恳请您救救她。”魏晓日满怀期望。

    钟百行敲敲身旁的暖气管子,说:“晓日,你不是不知道。骨髓是什么?是一堆复杂而油腻的烟囱。我们平常都不理会它。如果它出了毛病,炉子就熄灭了。就这么简单。

    rou少力气少,吃上几天,补一补,肚皮就会挺,脸蛋儿就会红。

    可是,要让骨髓硬起来,难。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办法。“魏晓日不屈不挠:”先生,您再想想主意!“

    “晓日,在这个疾病的治疗上,我没有办法帮你。甚至可以说,在这个范畴,国内已然没有人在理论上比你知道的更多了。你的治疗方案,我看,业已无懈可击。剩下的,就是你的病人的造化了。”先生的声音,像从一个深邃的古洞中发出,一派怆然。

    “是的…我知道…但是,您要再想想办法…您是我的老师,您总是会有办法的…”魏晓日不屈不挠地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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