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玲珑_第一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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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第4/4页)

魏晓日还有待来日方长的实践。比如面前这位母亲哭天抢地的时间,就比魏晓日估计得要短,一如他没有估计到她在得知任耗之后治有短暂的微笑。当她拭干了眼泪之后,又变成恶狠狠的母狼一般。

    “你的诊断万无一失吗?就不会出错?会不会把别人的血当成我女儿的血标本?要是搞错了,我就要控告你们,赔偿我的精神损失!”

    魏医生不由得双手抱肩,这使他身体的轮廓显出一种抗拒和阻隔,具有忧郁的沉重。

    他不单是为夏早早的病情而沉重。一天见的各种病人多了,当医生的要是对所有的人都百般同情,他自己就率先化成一滩泪水了。这个当mama的表现出一种罕见的凶狠,令他诧异。一般人在这种情形下都是哀求医生,但这个女人似乎更绝望,更抗争,更有力量。

    “当然,我很希望我的诊断是错的,这样我们大家就都轻松了。”魏晓日记起导师说过,当医生的,凡事要留有余地。于是,他的口气和缓了一些,但他不愿给病人家底虚幻的期待,接着说:“不过,事情恐怕不是这样。长久以来,你没有发现自己的女儿渐渐苍白吗?”

    “她是有一点气色不好。但是这个年纪的女孩都有一点黄,是不是?我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啊…”卜绣文没多大把握地说。由于医生的松弛,她也平静了一点,开始费力的回忆和思索。她想起女儿的确是像秋天的树叶一样,越来越苍黄了。

    “您没有发现自己的女儿体力下降吗?”魏医生掏出笔,开始了简单的记录。这对于写病历是重要的资料。

    “是的,她经常叫累。以前一到星期天她就要我们带她到公园里去玩,我常常因为工作忙,没领她去过。后来我有时空闲了,要带她去玩,她反倒说妈我不去了,我就在家看看功课。可是她也并不读书,只是在床上躺着…我真该死,这就是有病了啊,我这个粗心的mama啊…”卜绣文用一只手狠掐另一只手。要不是当着人,她也许会抽自己一个嘴巴的。

    “这个情况大约有多长时间了?”魏医生追问。

    “大约有半年了。医生,孩子的病好治吗?”卜绣文眼巴巴地问。

    魏医生知道面前的这位病人家属,已经从反应的第一个阶段顺利地进入到第二个阶段,甚至第三个阶段了。她已无法否认自己的亲人有病,在愤怒的抱怨之后,现在该开始考虑怎样治疗的问题了。使他略微有点惊异的是,这个女人走过这些过程的速度很快。

    当然了,并不排除她的情绪出现反复的可能。

    “贫血的诊断是毫无疑义的了。”魏医生收起化验单。

    “您的女儿夏早早的红血球数量只相当于正常人的三分之一,这是十分危险的…”

    魏医生字斟句酌地说,他不想吓着面前的这位母亲,但必须把严酷的现实说清楚。

    “可是…早早今天还在上学啊…”卜绣文无力地呻吟着。一想到她的小女儿,不知有多长时间,忍受着痛苦和无力的折磨,她就心如刀绞。

    “是啊,您的女儿很顽强。”魏医生由衷地说。

    “早早,你为什么这样能忍啊?你叫痛叫累,mama就可以早些发现你有病了…”

    卜绣文放声痛哭。

    魏医生从白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块洁白的纱布,递给人绣文说:“请克制一下。

    眼泪回家去流吧。我还有几个相关问题问您。您和夏早早父亲的家旅里,有过类似的病人吗?“

    卜绣文用纱布胡乱地擦着眼睛,睫毛上挂着纱布丝,问:“您说的类似的病是指什么呢?晕倒?还是没力气?”

    “不。不是这些。这些都是症状,不是某种疾病所特有的。我指的是贫血。特别是…难以治愈的…贫血症?”

    魏医生谨慎地挑选者词汇,既说清医学的严酷性,又不致太吓着当事人。

    “没有。早早的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虽说都去世了,可都是得心脏病脑溢血这些清清白白的病去世的。从来没有人得过这种怪病。”卜绣文急切地摇头,好像这样就能把笼罩在头上的阴影赶走。

    “好。我再问一个问题。夏早早是否易患感冒?”

    “是!有。衣服穿得好好的,一点也没受凉,她就发起烧来了,烧得可吓人啦…”

    卜绣文边回忆边恐惧地说。魏医生飞快地记录着。正说到这里,门突然被猛地撞开,一个高大的男人闯了进来。“早早在哪里?在哪里?”他已经花白的头发,一绺绺贴在宽阔的脑门上,眼睛兔子似地充着血。

    来人是夏早早的父亲夏践石。

    “早早在急救室,现在还不要紧。医生怀疑她得了一种原因不清的贫血症,正在查。”

    卜绣文对丈夫说。

    魏医生对面前这个危难中的女人,产生了些许敬意。在悲痛震惊的时刻,她对丈夫描述孩子的病情,居然能这么简练而清晰,层次分明。

    “您去看看孩子吧。我想同您的丈夫谈一谈。”魏医生说。虽然面前的这个女人抵御灾难的能力不错,但是有关病人以后的问题,按照常规,医生都是和家属中的男性交底。

    在传统的认识里,男人的神经比较粗壮有力。

    在场的人都意识到即将进行的谈话的严峻性。“不不不!”夏践石连说了三个“不”字,缩起肚子连连后退,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大球,正向他的胸口撞来。退到无路可退,他抵着墙壁说:“还是我去看孩子吧。我只想见孩子。有什么,您跟我的夫人谈吧,她拿的主意没错…你们说吧,我走了。我去看孩子…”

    夏践石说着,弓着身躯向门口急速地运动,生怕谁把他强行留在屋里。

    偌大的医生办公室又剩下卜绣文和魏晓日两个人,两个人眼睛干涩地对视着,一时无言。

    魏晓日明白,关于病人夏早早,今后要同这家的女主人长期打交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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