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奈尔·伍尔里奇作品选_三点钟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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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点钟 (第9/9页)

里看。突然,他的头转过来,透过气窗径直朝里看。起先什么也没看见,斯塔普从孩子眼睛里茫然的神色可以看出来。

    斯塔普越来越快地摇着脑袋。孩子举起一只rou嘟嘟的、爱乱动的小手,在玻璃上刮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朝里面张望。现在他能看见他了,肯定能看见了!一时间他仍没看见。这里肯定比外面暗得多,阳光被他挡住了。

    女人的厉声呵斥也传来了;“博比,你在那里干什么?”

    接着,突然间,孩子看见了他.他的那双眸子朝上抬了一会儿,随后径直盯住了他。兴趣代替了茫然。孩子是不怕陌生的——一个男人被绑在地下室离并不比其他任何事情使孩子觉得陌生,任何事情都引起好奇,招致评论,需要解释。孩子会不会对她说什么呢?他能说话嘛?以他的年纪应该可以说了;她,孩子的母亲,正在不停地对他说话“博比,离开哪里!”

    “妈咪,瞧!”他欢快地说。

    斯塔普没法再清晰地看见他,他把头摇地太快了。他觉得头晕目眩,就像人们刚从旋转木马上下来时那样,气窗和那个孩子不停地在他面前成半圆形旋转,先是往这边转得太远,又是往那边转得太远。

    但是那孩子是不是明白,他是不是明白他摇头的意思是要人家去救他?就算手腕上和脚腕上的绳索不足以表示这一点,扎在嘴上的带子说明不了这一点,他一定知道,当一个人那样扭动身体的时候,他是要人家来放开他。哦,天哪,他要是年龄再大两岁就好了,最多再大三岁,这年头,一个八岁的孩子就会懂事情,向人们报警。

    “博比,你还不过来?我等着呢!”

    只要他能吸引孩子的注意力,让他待在这里,不听他mama的呼唤,那她肯定会来拉他,怒冲冲地要亲眼看看到底是什么使他痴呆呆地待在那里。

    他带着绝望,滑稽地向孩子转动眼睛,闭上眼睛,一会儿又拼命地眨动眼睛。最后,那孩子地脸上出现了一种淘气的笑容;尽管他这么幼小,却也已经懂得了身体伤残或假设的身体伤残是件有趣的事。

    突然,从气窗右上角有一个大人的手伸下来,抓住了孩子的手腕,把他的胳膊往上一拎,地下室里的斯塔普就看不见他了。“妈咪,瞧!”他又说道,用另一只手指着气窗。“一个怪人,被绑着。”

    大人的声音,有理智,合逻辑,不动感情地——对一个孩子的无伤大雅的小谎言和幻觉不当回事——回答说:“那有什么好看的,妈咪可不能像你那样朝人家的屋子里张望。”

    孩子的胳肢窝那儿被抓着,站得直直的,脑袋消失在气窗上方。他的身子一转,也离开了他的视线,他只在一瞬间看见了孩子双膝后面的凹陷处,接着,他的身影在气窗玻璃上消失,他走了。只有他在那土面刮出的一片干净的地方还留在那儿,嘲笑着他的受苦受难。

    活下去的意志是不可战胜的。现在,他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但是没多久他又开始爬出了绝望的深渊,一次比一次爬得慢,像一只被沙子埋了一层又一层的不屈不饶的昆虫,每一次都想方设法地掘个洞钻出来。

    他最后一次将头从气窗那里转开,转向了闹钟。当那孩子在窗前时,他一次也没敢朝闹钟看上一眼。现在,让他惊慌的是,指针已经指向了三点缺三分。作为他的希望的打洞的昆虫遭到了一个新的、致命的打击,就像是被一个在海滩边闲逛的残酷的懒汉踩死了那样。

    他再也无法感觉,惊慌也好,希望也罢,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他全身麻木,唯一还保持一丝清醒的是他的脑子。等时间一到,爆炸所能消灭的也只是脑子了。这就像借助奴佛卡因拔牙齿一样。现在他剩下的就只有预兆这一根颤动的神经了;它周围的组织都已冻结。所以,对死亡的延期的预知本身就是死亡的一帖麻醉剂。

    现在,就连在让闹钟停下之前先试图将他放开也来不及了。如果这时候有人下来,拿着割断绑着他的绳子的尖刀,那么他正好来得及扑想闹钟,把它向后拨。现在——现在就连这么做也来不及了,做一切都来不及了,唯有等死。

    随着指针慢慢的指向十二那个刻度,他在喉咙深处发出动物搬的吼叫。像一条狗在啃骨头时喉咙口发出的那种声音,只是堵在嘴巴里的东西不让这种声音完全发出来。他害怕地将眼睛周围的rou皱了起来,把它们皱起一条条细缝——好象闭上眼睛就能挡住、减轻即将到来的可怕的力量似的!内心深处有某种东西——他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辨清那是什么东西——似乎由于厄运的阻挡而顺着昏暗的长廊退却。他一直不知道他内心有那些用以躲避的方便的长廊,它们的保护性的转角和角度拉开他与威胁之间的距离。哦,聪明的心灵的建筑师,哦,大慈大悲的蓝图,让太平门近在眼前。这某种东西,是他然而又不是他,向太平门冲击,向避难所、安全区冲击,向等待在那里的光明、阳光、笑声冲击。

    闹钟的指针停在了那里,成一个完全的直角,这是必然的结果,生存只剩下以秒计算的转瞬即逝的滴答几下了。现在指针不再笔直,但是他不知道,他已经像死过去一样。指针与十二刻度之间的白色又出现了,现在白色落在了指针的后面。三点已过了一分。他从头到脚都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大笑。

    他们把塞在他嘴里的那块湿漉漉的、带血的东西拉了出来,一阵声音也随之爆发出来,好象他们用吸入法或渗透法将笑声也拉了出来。

    “不,暂时别将他身上的绳子解掉!”穿白外衣的人厉声警告警察。“等着让他们先将紧身衣拿来,否则你们会忙不过来的。”

    弗兰双手捂住耳朵,含泪说道“你们就不能别让他那么大笑吗?我实在忍受不了了啦。他为什么那么笑个不停呢?”

    “他发疯了,太太。”实习医生耐心地解释道。

    闹钟显示已经是七点零五分了。“这只盒子里是什么呀?”警察问道,随意地踢了它一脚。它带着闹钟轻轻地顺着墙向前滑动了一段距离。

    “没什么,”斯塔普的妻子在她的啜泣和他的大笑声中回答说。“只是一只空盒子。本来放了一些肥料,但我将肥料用在了花上——我在屋后种着花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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