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4:阳谋舂秋_第三节新朝人事几多风雨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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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节新朝人事几多风雨 (第6/12页)

    嬴异人又是肃然一躬,道声老将军酌情为之莫得为难,便匆匆去了。

    思忖片刻,蒙骜立即启动。先唤来主书司马与军令司马,吩咐主书司马将呈送秦王的上书再誊刻一卷,清晨卯时不管自己是否回来,上书立送太后寝宫;军令司马连夜赶赴蓝田大营,将自己的上书副本交于王龁,请与五大夫爵以上的老将会商呼应。吩咐一罢,蒙骜便登上一辆垂帘缁车辚辚出府去了。

    暮黑一掌灯,老驷车庶长嬴贲便生出了倦意。侍女正要扶他就寝,家老却匆匆来报,说上将军蒙骜请见。这老蒙骜也是,不知道老夫规矩么?老嬴贲嘟哝一句,打着哈欠又是揉眼又是挥手,掌高灯煮酽茶,这老东西能折腾人也!两名侍女窃窃笑着连忙收拾,便闻沉重急促的脚步声腾腾腾砸了进来。

    “老哥哥也,叨扰叨扰!”

    “也就你了,谁个敢坏老夫这见灯睡?”老嬴贲竹杖跺得噔噔响。

    “老弟兄一起啃了十三年血锅盔,还怕老哥哥生咥了我!”

    “呵呵,你顽头大,我却咥得动么?”老嬴贲竹杖敲打着长案板着脸“尝尝我这太白秋茶如何?先说好,只许吃不许拿!”

    蒙骜哈哈大笑:“拿多拿少说话了,几时有个不许拿!”说着捧起大陶盅吱地长啜一口,不禁便是啧啧赞叹“给劲给劲!正克得硬面锅盔!家老,备一罐我带了!”廊下家老笑吟吟嗨地一声,便一溜碎步去了。

    老嬴贲无可奈何地摇头笑笑:“老兄弟便说,甚事忙活得不教人睡觉了?”

    “不是大事能搬你这尊睡神?”蒙骜半是神秘半是正色地压低了声音,凑到了老嬴贲案头“国丧已罢,新君朝会在即,你这王族掌事倒做了没事人也!”

    “王族掌事算个鸟!枯木一株罢了。”

    “甚甚甚?整日忙活算个鸟!精铁打在刀口!”

    “聒噪聒噪!只说甚事?”

    “新君新朝,何者当先?”

    “将相当先,自古皆然,用问么?”

    “有将无相,车失一轮,立马便要滚沟也!”

    “老夫吃你吓么?纲成君为相朝野皆知,孰能说无相!”

    “老哥哥仔细思量:自应侯范雎辞秦,昭襄王暮政期的丞相从未开府,相职也总是太子与蔡泽共领,打实处说,从来便没有名正言顺的开府丞相!权宜之计或可将就一时,然秦国要大兴,一直没有开府丞相岂非贻笑天下!然则新朝要定开府丞相,自然便有新旧两选。老哥哥说,这蔡泽行么?”

    老嬴贲呵呵一笑:“老兄弟与蔡泽交厚,要老夫举他开府领政?”

    “错错错也!你我老军,几曾有过闪烁试探之辞?”

    “那便明说,究竟要老夫做甚?”

    “吕不韦堪为丞相!”

    “你是说,那个保异人逃赵回秦的吕不韦?”

    “正是!”默然片刻,老嬴贲微微点头:“此人也算得商政两通,然蔡泽亦是计然名家,又无大错,较比之下,倒是难分伯仲也。”

    “错也错也!”蒙骜连连拍案“甚个难分伯仲?天壤之别!吕不韦长处有三:其一,博学广才,多有阅历!其二,心志强毅,临难有节,重义贵公,具首相之德行!其三,有气度有心胸,不狗苟蝇营,不斤斤计较,坦荡无私,行事磊落!便说饮酒,举碗便干,赤膊大醉坦荡率真,与我等老军直是异曲同工之妙!此等人物,可遇不可求也!”

    “呵呵,说了半晌,原是教人家给喝服了。”

    “岂有此理!”蒙骜脸色张红高声大嚷“你老哥哥尚败我三碗,吕不韦何曾喝过我也!”转而嘿嘿一笑“老哥哥别说,我还真服吕不韦饮酒,不是服他酒量,是服那赤膊痛饮,虽大醉而不猥琐下作的本色气度!老哥哥也当知道,当年之商君、张仪、范雎,但凡名相器局者,哪个不是本色雄杰!哪个不是醇醇率真!惟其能酒而本色直道,真英雄也!”

    “呵呵,虽是歪理,老夫也认了。还有甚事?”

    “没了,该说说当年了…哎哎,别忙睡也!”

    蒙骜言未落点,老嬴贲白头猛然一点便扯起了悠长的鼾声。蒙骜愣怔站起哭笑不得地一招手,便有两名黝黑肥壮的侍女抬着一张军榻从大屏后出来,将军榻在案前摆好,一名侍女跪身偎住了老庶长,只轻轻一扶,老庶长嬴贲身子一歪便顺势可可地躺在了军榻,粗重的鼾声竟丝毫没有间断!两侍女相互一点头,便轻柔无声地抬走了鼾声大作的军榻。蒙骜在旁直看得噫噫惊叹不绝,及至鼾声远去,竟情不自禁地大笑着吼了一声:“老哥哥!睡便睡,莫忘事也!”

    立冬时节,秦国的朝会大典终于要举行了。

    谚云:十会九春。说得便是朝会历来都在开春。其时若无大战,郡县主官便要齐聚都城,在国王主持下与朝官一起议决诸般大事,启耕大典、祭祀天地宗庙、拜谒年高退隐功臣等等礼仪盛典也都要借着百官云集接踵举行。士农工商诸般国人庶民,则是一边议论着庙堂风云,一边郊野聚合踏青放歌、祭扫祖先坟茔、疏浚沟洫忙活春耕等等不亦乐乎!朝堂锺鼎声声,原野耕牛点点,窝冬之后的一切都在开春之时苏醒了萌动了。春行朝会,那是天道有常,国人从来以为是题中应有之意。

    惟其如此,这立冬朝会便显得极是突兀!仿佛寒天要割麦子,国人硬是懵懂着回不过神来。便是国中官吏,也是窃窃以为不可思议。冬令肃杀,万物闭藏,此时岂能大行彰显新朝的朝会大典?然则无论如何不同寻常,秦国朝野还是默默认同了。毕竟,秦国目下正在连丧两君的非常之期,不借着冬令时光从容琢磨筹划,开春大忙之际岂能容得终日论争?当此之时,通会诏书一下,郡守县令们便匆匆动身了,朝官们也各自忙碌谋划起本署在朝会的待决大事。官道车声辚辚,官署昼夜灯火,市井街谈巷议,宫廷雨雪霏霏,秦国朝野第一次在窝冬之期sao动了!

    较劲的关口只在一个,今朝丞相究是何人?

    华阳后看到蒙骜上书,原本竭力压抑的一腔愤懑骤然发作,当即秘密召来蔡泽将事说开,要蔡泽明白说话,想做丞相便同心较力,自甘沉沦便等着罢黜治罪!蔡泽原本尚以为蒙骜等一班老将拥戴自己无疑,乍见蒙骜上书便如一桶冷水当头浇下,愣怔片刻突然怒火中烧!你老蒙骜与我蔡泽素来交好,不赞同老夫也罢,何须如此阿谀鼓噪一个商人吕不韦!若无不可告人之密岂非咄咄怪事?然蔡泽毕竟是蔡泽,虽则气得脸色铁青,却硬是隐忍未发,只对华阳后深深一躬,兹事体大,容老臣告退思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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