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难:我的印度之行_第六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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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第3/4页)

海大买办大资本家家里才有如此的楼梯和吊灯家具,还有一架老式黑钢琴。他不坐那些雕花镂金的椅子,却席地坐在地毯上。一旁的沙发上有丝缎的圆枕和垫子,流苏和窗帘一色紫蓝。

    从德里到亚格拉,再到婆罗尼斯,一路上我没少看见所谓“圣者”这些僧侣大都年过半百,云游四方,过着靠人施舍的乞丐生活。额头上涂着雄黄,一袭黄布衫或一条黄布遮挡私处,有的人用水壶吊在腿前,有的人涂上炭灰。本来皮肤颜色就深,成年累月晒得漆黑,一般手持一根木杖,一个水壶,有的人背了布袋,一把驱魔的扇子,一个要饭的破碗和茶杯。

    云游当然居无定所,有时当街而睡,有时夜宿荒野,食麻米,食牛粪鹿粪,食树枝果实,任何地方都能坐下修炼,双腿以瑜珈的技巧甩盘在肩上或脑后,双手合十,可以几天不动,手举在头顶数十日。不重视今生却信奉来世轮回报应的印度教徒将人生分为四个阶段:梵行期是学生期;家住期,成家立业,踏入社会;到了林栖期,儿女成人,可将家庭事业财产交给他们,离家住丛林,过隐居生活,专心修行;遁世期,人生最终阶段,应当舍弃一切、剃发、守戒、乞食、穿薄衣,达到梵我一如的境界。

    但是,辛格上校这样一边住豪宅一边修行,算是哪一期?他不舍弃财产做一个彻底的圣者,看来是德行不够。

    与钢琴并行的长桌上端墙挂着一个镶银边的镜框,是黑白照片。走近一看,照片边角已经有点发黄,像是几十年前拍的。

    怎么回事?照片上坐着的竟然是个中国人,身后站着一个印度姑娘。

    我的第一印象,这两张脸好像见过。再仔细看,两人我都不认识,中国人穿着长衫,印度姑娘手里有把中国旧式绸扇。我一下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退后一步。照片背景是印度,好像就是这幢房子的门前。

    照片上有印度素馨,而现在的门前没有任何花,树太茂盛,草坪也好久没有割,一派凋零荒芜景象。莫非这是个鬼屋?这想法刚一冒头,我就被自己吓住了,赶快打住。那照片上的两人,关系好像很亲密,是夫妻,是恋人?中国人和印度人不会联姻。最热爱印度的许地山,30年代在印度结交了很多文友,在文章里不断写到印度,却没有爱上一个印度女人。泰戈尔在中国有不少朋友,并未写一首情诗给中国女人。交朋友应该,爱情是另一回事。

    我有点懂了,一定是辛格上校有过中国朋友,看见我是中国人,出于好心让我进来说话。

    “他们是谁?”我把自己的判断说出来“这个中国人是你的朋友,对吗?”

    “这两个人是天国的灵魂。”他慢慢说。

    死了,我没想到。我的心变得七上八下,紧张起来。晚上,又是陌生的环境,唉,壮阔的恒河,到婆罗尼斯虽已是中段平缓流域,可由河岸上延伸河的阶梯平台漫长地排列,那么多人洗过罪孽,那么多人在河边烧死,那么多的骨灰撒在河里,这条洗灵之河,不也是死亡之河?

    辛格上校的身上挂着被日月磨擦得光滑锃亮的念珠,虽然他脸上层叠的皱纹堆着老年,眉毛又长又白,但他打坐的安详神态,却令我心定。

    苏菲叫我上这里来,大概有道理,她肯定打听到什么。苏菲这个人不愿意浪费任何人的时间,也知道我对她的善意帮助并不是无限。

    我走过去,在辛格上校身边坐下来,看着地毯上的图案:一个套一个圆形中深红的蝙蝠和金黄的浮萍,像绣上的,做工精细,整张地毯泛着珍珠光泽。镇定了好一会,我才说:“黄先生来过没有?”

    他肯定听见了,但仍然不理我。

    我站了起来,我的裙摆和裤腿相磨擦,发出细沙与细沙磨擦的声音。我很失望,叹息一声。回头去看他,他的神情增添了一种温情,我感觉我找对人了。不过可能不宜麻烦他:越纠缠她越不会作声。该是告辞的时候,我说“谢谢你的接待,我得走了。”

    辛格上校猛醒过来的样子,一脸失措茫然,从一种境界到另一种境界就会这样,我曾有几年间间断断地练瑜珈,偶尔练到尘嚣皆无,突然被电话或雷电惊醒就会像这个样子。辛格上校睁开眼睛轻声说“天已晚,路上不便,你可以住这里。”他击掌两下,站了起来。

    有一个穿着整齐白巾包头的仆人,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出来恭候。辛格上校让他准备房间和用具。

    这是什么圣者?还有仆人。我心里一怔,没多问。我生性不喜欢住在陌生人家里,没有住旅馆方便自由自在。何况,我怎么相信住在这儿没有危险呢?

    我谢了他,拿了行李和包,他也没有劝阻挽留,让我从大门走。虽然外面的一盏灯不太亮,但也看得清楚。大门前没有印度素馨花,而且游泳池没有水,一棵老芭蕉树枯掉了也不挖走,太难看。从这迹象看辛格上校并不经常住在这个家。

    一出来我就后悔,有什么必要见外拒绝住下?印度人好客,习惯招待人住在家里。最重要的是,在辛格家,哪怕她不开口,或许偶然机会找到什么东西,遇到什么事情,就可能弄清他和阿难是什么关系?这么一个圣者非圣者上校非上校,不会一生没有故事。一个小说家,习惯性的好奇心理,这时冒了出来。

    我真是太笨,太不懂得抓住时机。不过后悔已晚,我决定先找一家旅馆住下再说。要不然,我有点预感,等我再来这条街时,全部房子与辛格上校,加上他的仆人,都化为一股烟消失了。一切仿佛都是凭想象虚构的,一旦离开想象,就如走出桃花源,要回去寻找踪迹就难了。

    街上路灯都昏暗得厉害,可能政府为了省钱,灯泡用的低瓦度。不过哪怕小巷子也不必打手电。巷子里全是小店、餐馆和旅馆,好像挤得满满的。有的地方黑洞洞的,还有更小的路,我不敢走。

    我按地图找一家日本女子开的旅馆,据资料介绍这家旅馆服务好,在靠河边的一条巷子里。找到了,旅馆比其它小旅馆大些,依然是客满。我在印度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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