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逃离西门镇_第三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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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第3/6页)

   金莲知道村长不像厌烦别人找他办事一样厌烦着她。金莲每次来陪表姑闲坐时候,村长只要有空,也都来闲坐一会。村长看见金莲的年轻文静,长得比刘街、县城乃至洛阳的漂亮姑女丝毫不逊,却还有山里人的纯朴之美,其穿戴虽都和刘街的女人一样时新,行为却和刘街女人完全不是一个样儿,连端屎倒尿都不把头偏到一边,且说起话来,吐字清晰,有一说一,决不羞羞答答,忸忸怩怩。面对金莲时候,村长委实感到累了一天的身子,仿佛突然之间,被习习凉风吹了一遍,如若不是年龄上的千里差别,看上去他是她的父亲,而她却是他的女儿,他会对她生出许多荡心的想法。年龄使他的想法在萌芽的当儿就干旱死了。他不想别的,她来了他就过来坐坐,她走了他就忘了一切。

    他为让刘街在行政区域上,从一个村委会升迁成-个镇党委,终日跑县里,跑地区,吉普车的轮胎都跑爆了两只。他实在是为刘街的繁荣出了过量的血力,需要放松着喘些均匀舒畅之气。而这饭后的抽烟,就是他一天中最为解乏弃困的时候,然在今夜,他能闻到烟叶烈烈的浓香,却是抽不出那纸烟的香味,于是,他就每抽几口,都把鼻子举在半空吸上几下。

    金莲说,村长你吸的是啥儿烟呀?

    庆把纸烟在手中转着看看,说这烟,他妈的有价钱没烟味。

    金莲犹豫着把那白色的塑料袋儿往村长面前推推,像推一个去找失散父亲的孩娃。她说,你尝尝这个,怕没有纸烟好呢。

    村长盯着金莲,

    ——啥儿?

    金莲羞惭地瞟着村长,

    ——烟叶。

    村长咚一声把目光落在那塑料袋上,

    ——是烟叶呀?闹半天是烟叶的味儿。

    金莲不好意思地解开了那袋儿的捆绳,

    ——你尝尝,在娘家时,我爹、我爷都吸这个,有钱能买纸烟了,我爹还吸这个呢。

    村长就看见从那袋儿里飞散出来烟香气息,在灯光下金黄灿灿,如被日光照透了的薄云,在他眼前缓缓地升腾飘散。他抓了一撮在手上捻捻,放在鼻子下猛烈地闻闻,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记事簿撕下半页,在那纸上折出一条渠沟,撒一撮烟叶,又撒半撮烟叶,卷成一段炮筒,从牙缝中刮出一点饭泥粘了,点火吸上一口,闭嘴用牙嚼嚼,让烟在嘴里停顿一会,咽进肚里,停顿一会又吐将出来,接着又猛吸几口,脸上的笑便满山遍野堆了起来。

    他说,

    ——金莲,这是哪的烟叶?

    金莲说,

    ——我娘家村里种的。

    他说,

    ——种得多吗?

    她说,

    ——好多家责任田里都种。

    他说,

    ——是你爹炮制的吧?

    她说,

    ——不是,是我。

    他静静地望她一会,

    ——你会炮制烟叶?

    她羞着脸笑笑,

    ——原先还怕你不爱吸哩。

    他说,

    ——以后我出门办事拿纸烟,回家就吸这烟叶。

    她说,

    ——你吸吧,吸完了我再给你炮制。

    村长狠狠地一连吸了三根自卷的炮筒子烟叶,他媳妇说看你那副恶相,像要把那烟叶吃进肚里。他说你懂啥儿,这和南方的喝茶人碰到了好的茶叶、绣花人碰到了好的丝线一样。

    然后,灭了筒烟,抓一把金黄细碎的烟叶在手里看看,将那袋烟叶细细捆严,生怕那烟味儿跑了一般,最后把手上的烟油在墙上抹了一把,说金莲,你表姑给我提过老二的事。

    金莲说老二他满肚子文化,想跟着你干一辈子事哩。

    村长说我看那老二干事还算利索,又有魄力,能干好治安那一摊儿事情。

    金莲说,好歹是自家的人,处处都和你一个心眼,都维护你的威信。

    村长说你跟他说不要让他声张,待我有空组织村委会开上一个会,让党支部过一下讨论的形式;我就在全村宣布他当治安室主任的事情。

    金莲说,不会有啥儿变化吧?姑夫。

    村长说,笑话,村里哪个党员、干部,敢跟我说一个不字,日他祖先,我不撤了他算我白跟着共产党干了半辈子。

    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已经铺定到位,只待着东风吹来,水到渠成。从村长家里回去,金莲像考了高分的学生孩娃似的,一路的小曲儿低声唱着,到家不仅没有停嘴,且因家里没人,反而放开子嗓门。她唱着她爱看的乡戏,洗了手脸,洗了锅碗,闩了大门,想睡又没睡意,便拉开被窝,把老大的枕头从床上拿下,放进柜里,不让它在床上占那一席之地,然后她才脱衣躺下。因自嫁给老大以来,这是第一夜老大不在家里睡觉,虽然他们从未有过床上真正的男女情事,夫妻之间,多半时间宛若兄妹那样有规有矩,然而今夜老大不在床上,她反而有些不适,觉得猛的一下,屋里人烟稀少,床上空空荡荡。一面觉得轻松而又安静,另一面又觉得寂寞而又空虚,心里如被人掏走了一些东西一样。她钻在被窝里边,如一条鱼孤零零地游在一面湖里,随心所欲着年轻媳妇各样的睡觉姿式,脱了往日睡觉从不脱下的贴胸的兜肚衫儿,又解了嫁到刘街以后,才学着戴的乳罩兜儿,单穿一个用线织的三角裤衩。轻薄的夏被,是红绸表面,为了天寒时被里不冷刺身子,那被里就用了娘在她出嫁前特意纺线机织的白色粗布。如今粗布的被里已经成了稀罕的贵物,听说城里人为买粗布被里还特意开着小车跑到深山沟里,出的价格比买绸子被面还要昂贵。可是,金莲却从来没有自觉得粗棉被里有啥儿好益,布面上留下的纺线疙瘩,虽只有半个谷米大小,在她身上划着,却宛若砂纸在她光洁的皮肤上拉来磨去。她拿手在自己肚上摸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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