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门柳1:夕阳芳草_第十一章1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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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1 (第2/6页)

见传唤,黄宗羲不敢怠慢,连忙放下笔,换了衣服,跟着刑部衙门的承差出门上马,向宣武门内行去。

    正是接近入秋时节,天气不凉不热,抬头望去,晴空一碧如洗,阳光耀眼。这一带是中下级官员聚居的地方,一幢接一幢的四合院,大门一律开在东南角上,门内是带雕饰的影壁。房屋虽不甚宏丽,总算还比较整齐。这一带还是有名的花市,特别是上、下斜街,常年靠种植花木出售为生的居民,很是不少。现在透过竹篱笆,可以看见一行一行排列得很整齐的花盆和苗圃,种满了各种各样应时的花木。其中有黄色六瓣、花朵大如碗口的秋葵,有小巧玲珑、黄色的花瓣上带赤紫色斑点的小种万寿菊,有青色、紫色和红色的蓝菊,有娇艳可爱的木莲,有朱红色的、蓬勃烂漫的草本夹竹桃,还有秋海棠、璎珞鸡冠,以及其他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木,都在秋阳下静静地开放着。几只白色的小蝴蝶,正绕着花丛上下飞舞。时不时,可以看见一个年老的花匠,或者带着孩子的妇人在花丛中忙碌着,听见马蹄声,他们就不慌不忙地直起腰来…“凉飓乱翻千簇艳,初阳静映一篱秋!”黄宗羲愉快地瞅着街旁的景致,心里油然冒出这样两句诗。随即又想:“啊,这样烂漫多彩的秋色,这样平静悠闲的岁月,又怎能想象可以听凭流寇和建虏来把它毁掉!”于是,他又一次想到他的那一份上书“我得尽快把它修改出来,无论如何,我也要试一试!也许皇上果真会采纳呢?”他暗暗想着,又兴奋起来,紧一紧缰绳,加快速度,向前行去。

    二

    位于刑部街的徐石麒衙门,今天气氛有点不寻常,大门外,排列着好几柄官扇,七八匹鞍鞯鲜明的骏马歇在墙影下,一群皂隶打扮的人正站在一旁静静地守候着。

    显然,衙门里来了什么重要官员,而且不止一个。“嗯,不知谁来了?瞧样子不像是请客宴会,那么,为何偏挑这么个时候召我来呢?”黄宗羲疑惑地想,在门前勒住马,跳下地来。

    “启禀相公,我家老爷眼下有客,吩咐说,黄相公来时,请先到私衙小花厅奉茶。”那个承差到门上问明情况之后,走回来这样说。

    黄宗羲点点头,知道这几个客人只是碰巧来到,与自己无关。

    于是把缰绳抛给承差,自己跟着迎出来的院公往私衙里走。他早就听人说,徐石麒自任刑部侍郎以来,因为执法严猛,守正不阿,眼下颇受皇上信用。刚才他在路上忽然想到,正好趁此机会把自己准备上书朝廷的事同徐石麒商量,如果可能,干脆就托他代为呈递c现在,黄宗羲被这种念头弄得愈来愈兴奋,虽然他明知不能马上见到徐石麒,却仍旧一边走,一边睁大眼睛朝里张望,希望能意外地发现主人的身影。

    果然,事有凑巧,刚进二门,就听见了说话的声音,三位纱帽青袍的官员正从大堂上走下来。在他们的后面,是身材高大的徐石麒。他头戴乌纱,身穿绯色三品补服,看样子正往外送客。

    黄宗羲犹豫了一下,拿不准主意是否上前相见,随即发现徐石麒冷冷地朝他一瞥,并无任何表示。黄宗羲便不敢孟狼,连忙闪过一旁,让他们过去。

    那几位客人并没有注意黄宗羲。他们管自走着,显得心事重重,而且神情沮丧,似乎碰了什么钉子。快要走出二门时,其中一个长着一支骨棱棱的鼻子和两撇八字胡的官员忽然回头说:“此事干系重大,还望徐大人三思!”

    但是徐石麒一声不响,那张青灰色的长方脸板得紧紧的,仿佛根本没有听见这句话。那官员眨眨眼睛,脸上闪过一丝怨恨的神色,但终于无可奈何地垂下头,怏怏地走出去了。

    黄宗羲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有点纳闷。不过他也明白,以自己目前的身份地位,朝廷里的事情还轮不到他来cao心究问。于是,他不再理会,依旧脚步轻快地往里走,一边考虑着如何把自己的打算向主人提出。

    黄宗羲刚刚在小花厅坐下,徐石麒就跟着走进来了。看样子,他还在为刚才那一幕内容不详、但显然并不愉快的会见而生气。

    任凭黄宗羲站起来行礼、问候,他却沉着脸,一声不响,只略拱一拱手,就示意黄宗羲坐下,自己也在一张花梨木六方扶手椅上坐了下来。

    “嗯,不知把我唤来,有什么事?”黄宗羲想。看见主人尽自皱着眉,不开口,他不禁有点奇怪,也有点不安,想开口动问,临时又忍住了,只是热切地睁大眼睛,微微向前倾着身子,现出探询的、洗耳恭听的神情。

    终于,徐石麒慢吞吞地开口了。

    “这些日子,贤弟都在做些什么啊?”他问,语气是淡淡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哦,有劳兄长垂问,”黄宗羲赶紧拱着手回答“小弟这些日子——也没干什么。刚到时病了几天,后来好了,便在城里到处瞧了瞧,顺便走访几个朋友,另外就是准备应考的事。还有、还有…”“嗯,你的应酬好像也不少,我听说了。”徐石麒提醒道,同时,仿佛不想过早暴露这句提示的锋芒似的,他垂下了眼睛。

    黄宗羲本想接下去就谈到他的那份上书,忽然对方冒出来这么一句,倒把他噎住了。

    “是的,他们都来邀请小弟,盛情难却,所以…”他迟疑了一下,老实承认说,同时心里想:“莫非兄长对我多所应酬不以为然?

    这可是误解!八胱餍┙馐停墒切焓枰丫卓苏飧龌疤狻?“那么,准备得怎样了啊?”他依旧不动声色地问。

    “啊,兄长是说…”

    “自然是乡试!”

    “这个…小弟尚在准备之中。”

    “如何准备,可以见告否?”

    “也…也就是照常准备罢了,其实,没有什么…”黄宗羲含糊地回答,忽然脸红了。事实上,这大半个月来,他几乎把应试抛到了脑后“反正还有一两个月,过些日子再说吧!”他想,刚才他提到正在准备,无非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会被认真追问起来。

    徐石麒尖利地瞅了他一眼:“贤弟觉着,今科可有把握必中?”

    “啊,小弟岂敢!”

    “然则是否望其能中?”

    “这个——自然…”

    “既然望中,而又无必中之把握,”徐石麒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却日日忙于应酬,沉酣宴席。这样子,可合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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