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门柳1:夕阳芳草_第二章1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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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1 (第5/7页)

,枝节便不难改治。

    所谓根本,无非是正风俗,严纪纲。风俗正,则积弊消;纪纲严,则君信立。

    积弊消,君信立,则民不易为乱。虽有少数不逞之徒,亦无所施其煽惑之技。如此,则国内可定。国内定,朝廷便可专力而东向,建虏虽强,不足虑也!虽然,此理说来极寻常容易,惟真正施行,又极不容易。其中用人一事,实为一切之关键。用不得其人,虽有良法美意,亦终因重重扦格,寸步难行。故朝廷倘欲求治图强,须得痛下决心,进君子,斥小人。知其为小人者,虽处庙堂之高,亦必斥而去之;知其为君子者,虽居江湖之远,亦必求而进之。

    务使举国上下,正气伸张,人才得用。如此,中兴可指日而待矣!懊跋逶剿翟叫朔堋K纳舾咂鹄矗障殖黾ざ暮煸危劬σ苍诰季挤⒐猓詹沤吹氖焙蛳啾龋路鸹涣艘桓鋈恕?熊明遇仍旧蜷曲着身子,一动不动地坐着,神情显得愁苦而呆滞,先前脸上那种乐天知命的神态,已经看不见了。他默默地听着冒襄的热烈陈说,高谈阔论,并未能够排除他心头的重压。诚然,这位年轻士子的见解不失为堂堂正理,但国家的局面已经到了这一步,要加以实行简直是不可能的。就拿用人一事来说,长期沿袭、继承下来的习惯,以及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恰似一棵百年老树,盘根错节,早已形成了异常顽固死硬的格局。要改变它,真是谈何容易!弄不好,改革者就会反招其祸。倘若用强力加以改变,只会加速这株老树的倾倒死亡。为今之计,惟有尽量不要触动它,至多也是剪除一些实在无法保留的枝桠,对于其余则尽可能维持、包容,以求得在狂风暴雨中能同命共济。这样,或许还能苟延残喘…不过,熊明遇最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正在过去的人,思想、精力和记性都在一天天衰退。他对于自己的看法也没有那种自信了。“也许,我确实老迈无能了,这些年轻人才气纵横,说不定真有办法把国家从绝路中解救出来?瞧,他们一个个都很有一套,而且信心十足…”这样一想,他似乎产生了一线希望,于是打起精神,专注地侧着耳朵,期待冒襄说出更加具体的、切实可行的办法来。

    可是,冒襄已经说完了。

    “嗯,就是这些?”

    “是的,小侄冒昧胡言,敬请老伯指教!”

    “哦…贤侄所言,自是堂堂正理。不过——”熊明遇沉吟了一下“老夫尚欲更有请教。譬如,目前饥民盈野,军饷不继,富室囤积居奇,jianian人乘机煽惑,这些都适足资乱,未知计将安出?”

    这几点,正是目前江南地区的突出问题,也是日夜困扰着熊明遇、使他大感头痛的问题。所以,他特意点出来,满怀期望地盯着冒襄,等待他回答。

    “这…也并非没有办法,”这一次冒襄显然没有准备,他变得有点犹疑,脸也开始微微涨红起来。不过,只一瞬间他就恢复了自信,依然用坚定的口吻说:“不过,当今积弊,又何止此数端!小侄愚见,仍以为与其一枝一节求治,实不若治其根本。本正源清之后,旁枝末流之积淤污浊,便可一并荡涤而去。否则今日除之,明日复生,终难有效!”

    熊明遇不做声了。他垂着眼睛,感到失望“到底只是个书生,徒有空论!”

    他想。室中寂然半晌,熊明遇终于苦笑了一下,开口说道:“贤侄所言,不无道理,只是知易行难,古今如此,贤侄想亦深知。我是老朽无用了,今后祖宗二百七十年的基业,就寄托在尔等一辈的肩上。望尔等少年英俊,各展高才,同心戮力,匡扶社稷,克成中兴大业,上报君父之恩,下安黎民之望。如此,则天下幸甚,老夫幸甚了!”

    冒襄连忙站起来,拱手当胸,恭恭敬敬地说:“老伯训诲,小侄谨志不忘!”

    “嗯,坐、坐。”熊明遇随便做了一个手势。冒襄重新坐下之后,熊明遇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说:“有一件事,差点儿忘记告诉贤侄——数日前,京里周阁老有信来,说是贤侄上呈朝廷的救父万言书,他已经知道了。令尊调离襄阳一事,已无干碍,邸报不日可下。”

    冒襄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以至一刹那问,他疑心自己听错了。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结结巴巴地问:“老伯是说,是说…”“我给贤侄道喜呐!令尊调离襄阳,只是日内之事了。”

    冒襄“氨的一声站起来,激动地向前跨了两步,忽然又自觉失态似地站住了。

    他惭愧地微笑着,不胜感激地望着熊明遇,脸上瑚出兴奋、狂喜的神情。忽然,他跪倒地上,向主人叩下头去。

    “哎,贤侄,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可是冒襄仍旧叩了一个头,又一个头,直到自己认为叩够了,这才躬身站起。

    熊明遇无可奈何地摇着脑袋,等到冒襄爬起来的时候,他也就跟着站了起来。

    “有了消息,贤侄便该早点回家报个信,免得令堂倚闾挂望。”

    他信口提示着,接连打了两个呵欠,神情顿时变得委顿下来。虽然冒襄还在不断说着感激的话,可是熊明遇仿佛听见,又仿佛没有听见。他“嗯,嗯”地答应着,竭力地睁大眼睛。直到冒襄终于告辞出门,沿着花树掩映的回廊,走得看不见了,熊明遇还怔怔地站在阶前。“…嗯,应当叮嘱他,绝不能把这次谈话张扬出去,否则只怕彼此都不便…”他模模糊糊地想。

    蓦地,熊明遇清醒过来。他定了定神,有片刻工夫,拿不准主意:该不该派人把冒襄追回来?可是随后就抛开了这个念头。因为先前压迫着他的心头的感觉,又重新出现了。在这种越来越巨大而且沉重的压力面前,其余的顾虑似乎都微不足道,无关紧要,甚至是没有意义的了。

    “唉,怎么好,怎么好?”他喃喃自语,绝望地仰起脸,久久注视着不远的屋脊上,那一只突出在夕阳之中的、变得血一般鲜红的鸱吻。一会儿,太阳落下去了,鸱吻也恢复了原来灰暗的颜色。熊明遇颓然垂下白发稀疏的脑袋,慢腾腾步下台阶,开始绕着庭院漫无目的地徘徊起来。

    三

    蜿蜒贯穿于东水关和西水关之间的十里秦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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