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门柳1:夕阳芳草_第二章1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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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1 (第3/7页)

为太冲所深望呢!”

    “噢,不敢。倒是我学生甚欲一聆太冲兄之匡济宏谋。他既来了,就烦贤侄务必请来一见。”

    “老伯传唤,小侄想太冲必定是欣喜趋谒的。”冒襄又拱着手回答。

    现在,他的心情渐渐松弛下来。“嗯,主人看来不像是讨厌我。”他想,于是对这位身为高官显宦、脾气却好得出奇的老世伯,忽然变得感激和亲近起来。

    二

    熊明遇眯缝着眼睛笑着,也在打量冒襄。这位年轻士子虽然来访的次数不多,给他的印象却很好。冒襄的俊美温文、谦恭儒雅,他有求于人时所表现出来的羞赧和不安,都令熊明遇感到满意,对他另眼相看。熊明遇同复社的士子们虽然时有接触,外间甚至把他说成是复社的后台之一,不过,老头儿对于这班年轻人那种锋芒毕露、激烈好名的行为举止和处事态度,却颇不以为然。特别是他们肆无忌惮地议论朝政,讥评人物,得罪的人越来越多。熊明遇担心这样闹下去,总难免有一天要闯出祸来。他知道无法劝说他们,所以近一两年,已经采取了逐渐疏远的态度。他觉得在这一点上,冒襄与他的社友们不同,这个年轻人端庄稳重,沉得住气,也比较听话,正合于自己此时此地的心境。

    熊明遇今年六十六岁了。十年前,当他从官宦生涯的高峰跌落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这一生的好运气,算是到此为止。

    他早就看出来,年轻的皇帝是一位独断多疑、刻薄寡恩的人。自己这种一团和气,事事想当老好人的性格,绝不会得到皇上的欢心。

    崇祯五年,他仅仅因为说错了几句话,触怒了皇帝,就被勒令“解任候勘”最后落得个削职还乡。事隔多年,如今又被重新起用,熊明遇心里明白,无非是朝廷临时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才让他出来顶替一下,别说想重新回到昔日的位置上去根本不可能,就是现在这张南京兵部尚书的冷板凳,也说不上能坐多久。好在他乐天知命,抱定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宗旨,日子过得倒也蛮惬意。不过,他却没有失掉保护自己的本能,同大多数正在地位和权势的斜坡上向下滑落的老官僚一样,他对于官场上的同僚们往往怀有一种隔阂和戒备的心理,就像一只行动迟缓但感觉仍然清醒的老猫,时刻都在提防着同类的鬼脸和算计。尽管有时候他的应酬也很忙,可是内心是孤独而寂寞的。在这种情况下,他喜欢同一些尚未涉足官场的年轻士子们交往,找他们谈谈,听听他们对时局的看法,接受他们对自己的趋奉的敬意,这往往能使他获得一种快乐和满足。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却不想因此惹来横祸,以致把身家性命都赔上去。他记住了十年前的教训:更谨慎一点做人没有坏处。所以,最近他对复社成员的接待,已经变得更有选择,说话也更加小心。

    复社的年轻头儿如陈贞慧、侯方域等人觉察到了这一点,渐渐便不来了。

    刚才,冒襄跨进屋子的时候,熊明遇正苦苦思考着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是前几天去牛首山春游的路上,才在他的脑子里突然清晰、尖锐起来的。这个念头一经揭示,竞变得如此狂暴、可怕、无情,以至他几乎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他很想找一个人来商讨一下,但是问题的性质非比寻常,必须十分慎重。他打算找一个饱学卓识,具有政治头脑,而且是可靠的、与自己并无利害冲突的人。

    冒襄的突然来访,正合他的心意,这便是他特别高兴接待冒襄的原因。

    “嗯,贤侄来往各地,最近,可听说什么新闻?”熊明遇换了一个话题,问。

    “这…也并无特别新闻。老伯想亦知道,各地的灾情愈加重了。山东、河南不必说,此二地已成鬼蜮世界,到处以人rou为粮。

    听说虽至亲好友,亦不敢轻入人室。安分守己之家,老少男女,相让而食;强梁者,搏人而食;甚至有父杀其子而食…临清米价涨至二十四两银子一石;即如江南各府县,号称富庶之苏杭二州,去岁以来,亦饿死居民无数。每日移葬郊外者,络绎于道。杭州太守刘公是汴梁人,于是便有好事之徒,改古诗以为讽刺…““噢?怎么说?”

    “这——也无非是些轻薄无根之语,徒逞口舌之快,安知不是有诬长上。”

    “但说来听听不妨。”

    “是!闻得是改的南宋林升‘山外青山楼外楼’一诗,道是:”山不青山楼不楼,西湖歌舞一时休,暖风熏得死人臭,还把杭州送汴州!靶苊饔鎏耍阕磐访挥凶錾U饬侥辏细鞲智檠现厥鞘率怠5衔饕蚧故翘焓辈徽斐傻模銮腋餮妹耪谏璺饧茫欢⒓淳统鱿终庵忠馔忌炕蟮母枰ィ衙分赶蛄烁穑慵裥闹陕恰U庋幌耄苊饔龅挠锹切那橛衷黾恿思阜帧?“还有,听说松山已经失陷了。”冒襄见熊明遇不表示态度,猜想是他对那首诗感到不悦,便换了话题。

    “松山尚未失守。”熊明遇摇摇头,口气很肯定。他的消息自然是准确的。不过,虽则如此,熊明遇也并不认为松山能守得祝甚至毋宁说,近日来困扰着他的那个可怕的问题,多少正与松山的战局有关。他看了看冒襄,解释似地说:“洪经略尚在死守孤城,建虏以倾国之师,围攻数月,至今未能得逞。不过,”他皱起眉头“倘使诸镇的援兵继续徘徊不进,松山的陷落,只怕也是迟早而已。”

    冒襄对主人已经不再存有猜惧之心。听说松山并未陷落,他精神不禁为之一振。

    但主人接下去的话,又使他颇为泄气。有片刻,他很想说:“对于此等贪生畏死、误国误民之辈,朝廷就当严加惩处,以做效尤!”可是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不错,要是在一年以前,他或许可以问心无愧地这样大声疾呼。可是如今,他替父亲奔走求告,请求调离剿“贼”的前线襄阳,在别人眼中,又何尝不是贪生怕死的行为呢!

    “以往建虏数度入寇,蹂躏京师,而终于不敢久留,全仗山海关遏制其后。而松山、锦州乃是山海关之屏障,二城一旦不守,虏骑便可直逼关前,倘有不测,京师岌岌可危了!”熊明遇继续说。

    “难道驰援诸镇当中,竞无一忠义敢死之人,肯奋然而前,直撄犬羊之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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