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门柳1:夕阳芳草_第七章1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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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1 (第7/7页)

眼下有一桩现成的买卖,不过,做得成做不成,就瞧你的本事了。”

    “啊,干爹请讲!”李宝惊喜地睁大眼睛。

    “我问你,老爷跟前,你说话能到什么地步?”

    “这个…”

    “好,这我不管。我只告诉你,现在下房里,正锁着两个人,一个是金花桥头的机户王之善,一个是小东门外竹木行的张胜。王之善六年前借去银子五十两,到今年连本带利该还一百九十两;张胜五年前借银三十两,到今年该还一百零二两。

    但二人至今分文未还。前两日我说起,老爷很生气,命人把他们叫来,责骂了一顿,关在下房里,说是一日不还清,就一日不放人。昨天这两家央人来向我求情,说是情愿各出五两银子赎人。现在,你如能说通老爷放了他们,这十两银子,我分文不取,全数归你。如何?”

    “啊!”李宝的眼睛蓦地发亮了,可是随即又担心地咕噜“只是,只是不知老爷答应不答应。”

    “我不是说了吗,那就看你的本事哕!”何思虞冷冷地说。这之后,他就闭上嘴巴,再也不谈它了。

    当何思虞登上荣木楼,踏人匪斋的时候,钱谦益正站在书房中央,望着墙上的《耦耕堂读书图》出神。那是不久前柳如是在苏州画的一幅画,虽不甚工,却颇饶淡远之致。钱谦益为着讨柳如是的欢心,特意命人精工装裱后,拿来挂在书房里。

    听见何思虞的脚步声,钱谦益很快地转过身来。他点点头,算是回答对方的行礼,随即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嗯,我让你带我的信去见何先生,这事办了么?”

    “禀老爷,已经去过。”何思虞恭敬地回答,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来,双手呈上“这是何相公的复信,请老爷过目。”

    “唔,可是你亲自去的?——他可应允?”钱谦益一边拆信,一边问。

    “是小人亲自去的。只是何相公一味推却,说他才疏学浅,万万不能与黄陶庵先生相比,生怕教不好,耽误了少爷的前程。”

    钱谦益草草看了一下信,把它扔在一边:“哼,我岂不知黄陶庵无人能及。只是他已辞馆而去,我再三苦留,却留他不住,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少爷天天这么荒废着!你——明儿再去一趟,替我反复道达恳聘之意,请何先生务必应允。”

    “是!”“嗯,你坐!”钱谦益摆了摆手。但是,等何思虞告了坐,用半个屁股在一张凳子上就座了之后,他并没有立即说话,却转过脸去,又对墙上那幅《耦耕堂读书图》出起神来。

    “你说,这拂水山庄,若是重加修葺,所费须得几何?”他沉思地问。

    “啊,老爷想重修拂水山庄?”

    “嗯,”钱谦益点点头“我打算把它下点功夫修修好,待弄得像个样子之后,就搬到那边去,关起门来,清清静静读几年书。”他瞧了瞧何思虞,见对方露出疑惑的神情,就提高了声音,像是解释又像是训斥似地说“息影田园,读书养性,乃是我的素志!好多年前,我就与程松圆订下此约,无奈杂务纷扰,未能如愿。如今松老已经作古,这归隐读书之约,我却不曾暂忘。”

    “是!”何思虞拱手应诺着,迟疑一下,问“只不知老爷之意,是小修?中修?还是大修?”

    “不修则已,要修就得像样点——便是大修,如何?”

    “这,只怕须得六七千金之数。”

    钱谦益仰起头来,考虑了一会儿,斜瞅着何思虞:“当真要这么多?”

    何思虞的表情严肃得不能再严肃:“禀老爷,这还是往少里估的,老爷不信…”“好,六七千就六七千!”钱谦益下决心地说“回头,你先找人通盘算一算,拟出个大概单子。待过几天我亲自踏勘之后再定。”

    “是。不过…”

    “什么?”

    “六七千两银子数目非小,眼下家中的账面已经很紧,只怕…”“又是拿不出来!是不是?”钱谦益不耐烦地打断他“不就是修个园子这么点事,偏你有许多推搪!”他生气地说。

    “小人不敢,小人只求老爷赐示良策。”

    钱谦益冷笑说:“我有什么良策?良策该由你们去想!”说完,他随手拿起案头的一本书,打算就此结束这番谈话。

    何思虞本能地站起来,却拖延着不走。他低头站了片刻,为难地说:“启禀老爷,非是小人…这几年家中的情形,老爷是知道的…”钱谦益睁大眼睛瞧了他一会,突然把手中的书重重一放,霍地站起来,怒声说:“我知道!我还知道这几年你着实捞了一把!”

    这句话果然见效。何思虞哆嗦一下,畏缩地抬起眼睛。

    “有没有?你说!有没有?嗯?”钱谦益厉声追问。

    何思虞“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叩下头去:“求老爷息怒,小人知错了,小人不该顶撞老爷,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钱谦益一声不响。直到何思虞快要把脑门碰破了,他才悻悻地说:“去吧!园子的事,过几天我可得问你!”

    何思虞得了这一句话,才如获大赦地爬起来,却不敢抬头,道了谢之后,就连忙退了出去。

    钱谦益重新拿起书本,举到眼前,随即又放下了。他倒背着手,开始在室内徘徊起来,心里很不愉快。近几年,由于吃了一场大官司,加上为着迎娶柳如是、谋画起用、陈夫人许愿重修佛寺等等,着实花了不少银子,这一点他是知道的。另一方面,去年江南一场大旱,弄到赤地千里,饿殍载道,手中自白捏着几千亩良田,租子却全收不上来;加上各地兵荒马乱,道路不通,虽有七八间商号,也是连年亏损,难以支撑;特别是去年与人搭伙出海贸易遇上风暴,一下子漂没了三艘满载货物的双桅大船,其中一艘又恰恰是自己占的大股…这一切,他也是知道的。可是若说他大半辈子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这一份家产,几年工夫就亏空到连六七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的地步,他还真有点不怎么信。前些日子,他也曾亲自查看过账本。

    账面上倒写得清清楚楚,瞧不出什么破绽。不过,他知道,像何思虞这种老jianian巨猾的家奴,作弊营私的办法多得很,而且上下左右都是暗中串通好了的,一切漏洞都堵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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