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轲_第四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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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第2/8页)

,死非我惧,这话,我不说想来你也明白。”

    太子丹不即回答,然后低着头,轻声说道:“燕国上下,感激不尽。”

    因话答话,前后贯串了来看,竟是当作荆轲已慨然应允,不惜捐躯,入秦行刺,特意致谢的语气。荆轲不以为那是他以退为进,玩弄手段,只当他误解了他的意思,可是,这误解却真个难以分辩。

    事情逼到这地步,不能不有个明白的表示。荆轲心想,重重恩义的束缚,什么君子用行舍藏,合则留,不合则去的话,都谈不上了,既然以身相许,而太子丹又认定了咸阳之行,关系如此重大,那么事出无奈,只有走上这条路了。

    于是,他说:“太子!请易地密谈。”

    “好,好!”太子丹指着章华台说“到你那里去吧!”

    “是,待我引路。”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章华台。荆轲叫执役的下人都退到台下。然后问道:"太子,请为我设想,我该如何报答田光先生的高义和太子的隆恩?”太子丹一楞,这话好难回答,想了一下,只得闪避;“荆卿,我无从设想。”

    这回答在荆轲意料之中,他微微一笑,又问“入秦之计,想来太子深思熟虑,早有腹案。可能见示?”

    “惭愧得很。”太子丹低头答道:“想倒是常常在想,迄无善策。想来唯有得一智虑绝俗的人,随机应变而已。”

    “原来如此!”荆轲颇有意外之感“照此说来,就这下策,也还要从头策划。”

    “全要仰仗高明。”

    “嗯,嗯。”荆轲沉吟着说:“看来今天还无法深谈。”

    太子丹心里在想,荆轲虽未明白表示,而听他的语气,已愿意亲任其事——这一点关系重大,得要把它敲定了才好,于是,他说:“改天我再来请教。一切入秦的步骤细节,尽情从容筹划,至于入秦的人选,如果你心目中有人,亦不妨提出来研究。”

    荆轲又笑了:“我心目中有个人,他本心不愿,但是我可以叫他非去不可。”

    “喔!”太子丹极诧异地问道:“是那一位?”

    “我!”荆轲指着自己的鼻子说。

    终于得到了千金不易的一诺,太子丹扑翻在地,顿首相谢,等抬起头来,只见他满脸皆泪,呜咽不止。

    荆轲却是多天来的郁闷,在他自己所说的一个“我”字中,完全解消了。他了解太子丹感激涕零的心情,而且也知道泛泛的劝解,既无用处,也无必要,所以只端然默坐,静待太子丹自收涕泪。

    “荆卿!”太子丹喘着大口大口的气,显得极其吃力地说:“我心里实在为难到了极点。我有所奉求时,唯恐你不肯俯从,现在,蒙你如此深仁大义,慨然见许,我倒实在又不忍你去冒险了。”

    荆轲看得出来,这是太子丹的真心话,心里十分感动,同时也更坚定了他的入秦奋然一击的意志。不过,太子丹这种妇人之仁,实在也不足取,所以他不肯赞以一词,只说:“太子请回吧!容我细细思考。”

    “是!”太子丹站了起来,一步一回首地下了章华台。

    荆轲长长地舒了口气,倚阑远眺,心里空落落地,只觉得天地空旷,触目所及,万事万物,都与自己毫无关联了。

    “原来勘破生死,亦是一件无情之事。”荆轲不自觉地自语着。

    忽然,他感到双肩一重,回头看去,昭妫正拿着一件狐裘替他披在身上,同时说道:“晚来风急,请到里面来吧!”

    夏姒明快,季子娇憨,昭妫柔顺,各有不同的韵致风味,但作为朝夕相处的伴侣来说,柔顺的人多体贴;荆轲心醉已久,只以昭妫曾得太子丹的宠幸,不便过份亲呢,但这时心境已变,生死置之度外,礼法无所拘束,因此一掀狐裘,把她裹在一起,一手揽着她的腰说:“你也穿得太少了!”

    昭妫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大感紧张,心跳气喘,一时无法听清他的话,于是嗫嚅着问道:“荆先生,你,你跟我说了什么话来?”

    “我说你穿得太少了。”

    “喔。”昭妫说:“都是这样的。”

    “为什么呢?都不怕冷么?”

    “怎不冷?”昭妫又说:“只是穿多了行动不便,而且臃肿难看。”

    “‘楚王好细腰,宫人皆饿死’,为了显得身段苗条,冷也顾不得了,唉,何苦?”

    “你这话,太子也说过。可是,说归说,大家还是不肯多穿衣服。”

    “喔。”荆轲问道:“看来太子也很体恤你们的?”

    “体恤倒是体恤,不过——”

    “怎么?”

    昭妫迟疑了一下,仰脸看着荆轲,轻声说道:“荆先生,我有句话,你可千万别跟太子说。”

    “好。我不说。”

    “太子这个人,无情得很。”

    这话使得荆轲深为诧异“何以见得?”他问。

    昭妫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用毫无表情的声音答道:“你自然不会知道的。有些姊妹们,伺候过太子,事情一过,他马下就把人丢开了。连别人的名字都记不得。”

    原来如此。荆轲心想,这是太子丹不愿留意女色的缘故,未见得就是无情的证据。这话跟昭妫说不明白,而且也不便细说。不过经此一来,他对昭妫的顾忌却是大大地减少了,姿意调笑,十分放纵——然而也止于调笑而已。

    多少天来积在心头的压力,都在昭妫的软语娇笑中消失了,夜静更深,只觉此心湛明轻快,想起入秦的大事,思路特利敏锐,半夜的功夫,一切都策划停当了。

    于是酣然入梦,直到日中方醒。

    “你睡得好沉!”昭妫一面服待他盥沐,一面告诉他说:“太子来过两遍,听说你还睡着,不让我唤醒你。”

    “太子还说了些什么?”

    “说晚上设宴请你。有位客要为你引见。”

    荆轲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吃完午饭,下了章华台,直到东宫,请见太子丹。

    “想来一宵未睡?”太子丹一见他便不胜关切地说“起居千万珍摄。凡事尽可从容筹议,不必过于劳心。”

    “多谢太子关怀。”荆轲笑道:“其实我的心境,倒是从来没有这么顺适过。”

    太子丹细看了看他的脸色,浮起了极其欣悦的笑容,但是,也不免带着困惑不解的神气——他觉得荆轲为人,确是太深沉难测了。

    “听说太子召宴,还有贵客要见我,不知是何许人?”

    “樊将军。”

    是樊于期!荆轲心里有些踌躇,不知要不要相见?

    “樊将军是条血性汉子,我久已想替你们两位介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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