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_第四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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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第11/12页)

小姐似乎已容不得素琴再沉默下去“我哥哥就是有一千个不是,一万个不是,他也不能这么做。你一定得告诉我,你得告诉我,他们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素琴欲言又止,仍然沉默不语。

    妤小姐非常执著:“我今天一定要知道为什么。”

    素琴的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白,她脸上的惊慌,终于被绝望所代替。事情已到了这一步,说不说都一样。她咬牙切齿哆嗦了一会,用手指着坐在轮椅上的乃祥,豁出去地说:“好meimei真要想弄明白的话,怕是最好向你的哥哥请教请教。不错,你说得对,我是有个宝贝弟弟,但是,你最好还是先问问你的宝贝哥哥吧,你难道还不知道你哥哥是个什么东西?”记忆的闸门被打开了,往事汹涌而出,素琴的眼睛盯着脸部呆板滑稽的乃祥,断断续续义无反顾地说了下去。

    素琴向妤小姐重述了小云刚进入大宅时的历史,重述了那段不愿被提起的旧事。他们的爹娘死得早,小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跟着素琴一起过日子。少年时代的小云是一个很聪明可爱的孩子,那时候他觉得烧烟泡很好玩,就学着烧,很快便能烧得一手的好烟泡。乃祥有一段时间很喜欢小云,尤其是喜欢他烧的烟泡。于是就干脆拿他当小厮使唤。小厮的经历是小云终身感到的一种耻辱。正是因为这一点,在和妤小姐打交道时,难怪小云动不动就把小厮这词挂在嘴上。

    当小云意识自己是小厮,不想干下去的时候,已经欲罢不能。乃祥是大宅里的混世魔王,什么样的下作事都能做出来的。什么事都得看他高兴,他高兴,小云就还是他的小舅子,他若不高兴,把素琴休了,小云和他jiejie便什么都不是。为了在甄家大宅里待下去,寄人篱下的小云不得不屈从于乃祥的yin威。好小姐对自己的父亲和哥哥的荒yin无耻,早有耳闻,而且也亲眼见到过一些,但是乃祥对小云所做的事,她真是一无所知。她不敢相信素琴说的全是真的,她又不能不相信。

    “你哥哥和女人睡觉前,一定要抽几口大烟。别人烧的烟泡,他又嫌不好,因此每次都一定要小云替他烧。有一次,你哥哥从外面带了个相好的妓女回来。那妓女肥肥的一身rou,突然对你哥说:‘哟,乃祥,给你烧烟的这小家伙,倒长得很标致的。’你哥说:‘怎么,想吃童子鸡了?你想吃就吃吧,我不拦你。’那一年,小云才十五岁多一点,他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就被那妓女压倒在了身底下,小云还想挣扎,你哥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剥掉了小云的裤子…”

    妤小姐听得目瞪口呆。她的目光移向乃祥,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乃祥呆痴的表情和往常一样,素琴的叙说和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大厅的门外,怀甫竖直了耳朵,也在聚精会神地偷听着。有些话,怀甫一时不可能听明白,因为牵涉到许多过去的事,过去的人。他很吃力地听着,极力想弄明白究竟怎么一回事。素琴很激动地正在大厅里说着什么。她的声音一会高,一会低,一会咬牙切齿,一会柔声细语。愤怒的诅咒和悲哀的陈述揉和在了一起,她的叙述有时候很流畅,有时候却吞吞吐吐。她正在叙述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这是一个关于谋杀和被谋杀的故事。当素琴停止叙述的时候,大厅里变得出奇的安静。万籁无声,这是一种让人感到窒息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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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妤小姐不能想象小云往鸦片中拌毒药的情景。她不能想象他是怎样从鼻烟壶里倒出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就在乃祥的眼皮底下,十分镇静的将粉末拌在烟膏里。而骄横的乃祥对迫近的危险,毫无察觉,他的心思全用在眼前那位肥胖的妓女身上。小云充满忿恨地拌着复仇的烟膏,乃祥格格格傻笑着,伸出手去,用力拍女人撅起的臀部。高高的仿佛吹足了气的女人撅起的臀部,即将成为乃祥最后的记忆。乃祥将烟枪放到自己嘴边,开始吞云吐雾。肥胖的妓女转眼间,身上只剩下了一个红兜兜,烟雾缭绕,乃祥的脸上出现一种迷惘神情。这一次,小云没像往常一样悄然离去,他站在一边,冷冷地注视着乃祥的表情越变越呆板。胖妓女伸出手,在乃祥的面前晃了几下,她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吓得发出了一声歇斯底理的大叫。乃祥的脸部肌rou逐渐凝固起来。

    妤小姐似乎又一次听到十年前,那位夺去了小云童贞的肥胖妓女,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这声音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束缚,又一次在妤小姐的耳旁回荡。十年前的往事对于今天的人来说,已有隔世之感,妤小姐没办法集中自己的思想。她甚至都想象不出小云当年的模样。但是她发现自己确实听见了那种刺耳的尖叫声。

    现实中的小云和历史中的小云,根本就应该是两个不同的人。这是两个有着天壤之别的人。一个是愤世嫉俗的年轻人,他给妤小姐带来许多外部世界的新信息,给她带来许多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新思想,给她带来许多男欢女爱。另一个却是曾经下过毒的小人,他戴着一副不敢正眼看人的墨镜,心里有着许多见不得人的阴暗,时时刻刻用强烈的自尊掩盖着自己强烈的自卑。

    妤小姐发现自己没办法不想到小云。小云无处不在,像风一样无孔不入。摆脱小云引起的烦恼,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几乎用不到任何的过渡,妤小姐很自然地就想到了用别的男人来代替小云。性活动有时候可以消解一定的烦恼,对男人是这样,对女人也一样。妤小姐的手中掌握着大宅的一切权力,一个有权力的女人,在大宅里想干什么都可以。就像当年很不当一回事地就把自己的童贞献给怀甫一样,妤小姐突然想到了查良钟,她想到自己为什么不可以用一个新的男人来代替小云呢。几天后的一个黄昏,她随手给查良钟一个机会。

    查良钟应邀进入了妤小姐的卧房。面对突如其来的挑战,查良钟丝毫没感到慌张,相反,作为一个善于捕捉机遇的人,趁虚而入的查良钟,充分地在妤小姐身上展示自己的才华。他的表现似乎比小云和怀甫更出色,他精通这门如何让一个女人死去活来的艺术。任何一个吃软饭的男人,都不能仅仅是靠能说会道来打动女人,他必须还得把zuoai当作自己的绝活。“你觉得怎么样?”事后,查良钟感觉良好踌躇满志,一边慢吞吞地穿衣服,一边很得意地向妤小姐提问。

    “你走,你快走!”妤小姐不耐烦地撵他走“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查良钟仅仅是让她感到极短的解脱,这种解脱好比饮鸩止喝,只能徒增更大的烦恼。事情刚刚告以结束,妤小姐便为自己的放纵感到恶心。她产生的一个最强烈的愿望,就是不要再见到他。

    查良钟讨好地说:“这就走,这就走,我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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