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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节 (第4/4页)

班新老都在这了。一起再唱一支歌吧。”石平阳提议道。

    “那好那好,就算分别歌了。我看,咱们就唱《戴手铐的旅客》里面那首吧,正好合今天这个味儿。”

    …

    送战友,踏征程

    默默无语两眼泪

    耳边响起驼铃声

    战友哇战友

    …

    歌声响起来,传开去,有些嘶哑,随着压抑的冷风,在原野上缭绕。有个兵哭了,接着又一个,兵们都在默默地流泪,泪水浸泡了歌声,于是更加悠远。

    “别唱了别唱了,这他妈就像跟遗体告别似的。咱班唱歌拉歌比歌,还没有这么丧气过。这歌没劲,换首歌唱!”李四虎把背包往地上一扔,立正站好,高声说:“注意了,我来起一个。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预备——唱——!”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

    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

    你来自边疆,他来自内地

    我们都是人民的子弟

    战友战友

    …

    歌声越唱越响,如一股粗壮的狂飚,裹着年轻的潮湿,在山野里颤颤抖动,滚滚而去。李四虎往脸上挥了一把,尽是泪。弯腰背起背包,就在这歌声的陪伴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5

    石平阳的铺盖搬上了李四虎享用了八年的床板。

    第一次独立组织训练,庄营长自然要亲自把关。但他没有走进炮场,老远地蹲在一棵树下,悠然自得地抽烟。令庄营长困惑的是,石平阳用了整整一个上午训练拔插销,那玩艺简单得就像放屁,犯得着费这么大劲?后来他总算弄明白了。在石平阳手里,全班六个人没有一个顺利过关的。老兵们对拔插销这门技术早玩腻了,很不情愿,却被石平阳鸡蛋里面挑骨头,做一动,挑一动,而且那骨头挑得合情合理,有根有据。老兵服了,新兵更不敢马虎。庄必川想,有门,李四虎那个茬他接上了。他是在磨呵,磨意志,磨任性,也磨较真劲儿,把老兵磨软,把新兵磨硬,在老兵面前磨出威严,在新兵面前磨出威信。庄营长起身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李四虎语录:“第一招是斗住老兵,一脚踢在他屁股上,而且要绝对保证踢得他不敢吭气,往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下午训练分解结合。庄必川踱着营级步伐直接走进了训练场。那阵子石平阳显得很轻闲,在一旁冷眼相观,既不示范,也不纠正。兵们各自为战,把炮上的铁疙瘩们卸下来装,装上去卸,十分认真卖力。庄必川叫过来两个人亲自验收,其动作之熟、速度之快、精度之准,令庄必川高兴得直想哼几句《沙家浜》。

    “石平阳呵,我来考考你。”庄必川把石平阳叫到圈子外,抬头看了看天,然后抓了把碎土向空中抛去,说:“开始!”

    “风向13-20。”石平阳脱口而出。

    庄必川走到炮后方向盘前,标定13-20,再对上接目镜,镜头射线果然与远处一缕炊烟走向重叠。庄必川哼了一声:“嗯,不错,正负不过5。…风速?”

    石平阳略一迟疑,然后说:“每秒2。”

    庄必川又把手伸到风中,挡了挡说:“基本正确。”想了想,又说:“再考你一下,理论的。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勇敢者只死一次,胆怯者却经历千百次的死。知道这话是谁说的吗?”

    “咱们师长。”石平阳毫不含糊地回答。

    “是吗?”庄必川满脸狐疑。“我怎么记得像是拿破仑说的。”

    “师长看望新兵时说的。原话是普鲁士的一个叫克劳什么茨的人说的,师长那天用来教导我们。”

    “小子,好记性…你会拉胡琴么?”

    “不会。”

    “会下围棋么?”

    “不会。”

    “喜欢文学么?”

    “上学的时候想当作家,那时候谁都这么想过。”石平阳有些不好意思。“写了几首…那不叫诗,老师说我那是干叫唤,提虚劲,以后就没再写了…其实,我自己觉得那诗挺好的。”

    “写诗?咱们师倒真有个大诗人,在《解放军报》上发表过。师长,咱们师长,是五十年代的大学生,到外国当过武官。上面有人嘀咕说咱们师长几十大岁了疯疯癫癫,没个大领导的味儿,但咱师干部没个不尊重的。”庄必川扭过头问:“见过师长打篮球吗?”

    “没有。”石平阳答。

    庄必川很幸福地笑了笑,接着说:“师长每回到团里来都要组织打篮球。他自己不打,当裁判。《体育报》上登过一张照片,中锋带球上篮,是宣传科朱干事拍的,师长亲自题诗。听着呵。”庄必川咳了下,润了润嗓子,酝酿了一阵激情,然后开始朗诵:“…呵,呵,离开地球/在这个瞬间/将粗犷的人生抛进空中/完成一次力的写意…呵…呵…”庄必川陶醉了片刻,问:“知道那中锋是谁吗?”

    “是你,营长。”

    “咦,你是听谁说的?”庄必川好生奇怪。

    “猜的。”石平阳咧嘴笑了一下,笑出了狡黠的味道。

    “你记不住克劳什么茨,却把师长那首诗背得滚瓜烂熟,这很能说明问题。”

    “哦?哈哈…小子,恋爱过吗?”

    “没有。”石平阳回答得很坚决。他觉得自己曾经对某个姑娘产生的那点小意思,距离恋爱的境界还十分遥远。

    “会溜冰么?”

    “不会。”

    “康乐球?”

    “不会。”

    “cao,你小子爱好也太单一了点。”庄必川很遗憾地啧了啧嘴巴。

    石平阳觉得委屈:不是你一个劲地鼓励我们要一心一意扑在训练和工作上么?怎么又成单一了?

    “也好。人啦,一辈子只能干成一件事。当然,我指的是大事。炮兵的大事就是cao炮。…不过,也得丰富点。冲你这身膘,这副灵劲,打篮球准是一把好手,师长一见肯定喜欢,没准也会给你来上张照片配上首诗…你小子还真有股帅劲儿…怎么样,星期天我教你打篮球?”

    “不用教,打篮球你不如我,营长。”石平阳挺了挺腰杆子。

    “呵嗬?你不是不会么?”

    “我没说不会。你什么都问了,就没问我会不会打篮球。在学校我是校队中锋。”

    “那好,星期天咱们定点投篮。我要是输了,送你一条鸡公山香烟。你要是输了,就把我的被子给拆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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