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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节 (第1/6页)

    第七节

    (一)

    1

    初秋的阳光落在脸上痒酥酥的。赵越就这么痒酥酥地醒了过来。抬头看了看对面,那双眼依然没有睁开,像是一个睡美人沉浸在某种甜蜜的境界。

    躺在对面床上的是王慧如,用赵越的话说,是她的老板,她戏称王慧如为“板姐”她呢,则是王的打工妹。这话当然也没错,不过她这个工打得非同寻常。赵越不是威尔斯集团的人,此行只是临时作为特邀技术代表,协助王慧如为一个项目游说谈判。但王慧如和赵越心里都明白,其实威尔斯集团更看重赵越的,不仅仅是她在PX技术方面的能力。在H城,尤其是在PX公司,赵越可贵的是漂亮而不轻飘,加上气质方面的得分,以至于漂亮到了快要美丽的地步。她总是能够比较得体地把握住角色,以她不动声色的漂亮和恰到好处的聪明赢得普遍的尊敬或嫉妒。此行仅仅三天,威尔斯集团就一次性付给她四千美元的酬金,足可见她这个硕士级打工妹的身价。当然,之所以出此重金,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那便是威尔斯集团在网络人才方面有着深远的战略考虑。

    事实上,王慧如在赵越之前已经醒了,只不过想在床上多赖一会儿。她是威尔斯集团的总裁助理,握有实际权力的三号人物。她们这次到北京来,负有一个关键性项目能否上马的重要使命。连续两天的“跑部”运动,挖空心思纵横斡旋,折腾得人困马乏。直到今天上午,两份红头文件到手,三份合同签订,才得以长长地松出一口热气。中午举行了隆重的答谢,两个人都喝了一点干白,回到香妃大厦倒头便睡,一觉睡得通体舒泰。

    王慧如看了看赵越,赵越也看了看王慧如。两人差不多同时喊了一声:“哇,真他妈的痛快。”然后一齐撩开薄被,坐了起来。

    赵越进了卫生间,王慧如便在客厅里打电话,笑声时媚时柔,沉睡了一个下午的房间恢复了生机。电话自然不是打给一个人的,王慧如的声韵也自然就不断地变幻着,一会儿做惊喜状,很夸张地输送着愉悦,一会儿又很温柔,一本正经地呻吟出缠绵的情绪。

    赵越对此并不感到奇怪。她同王慧如是从一所大学毕业的,以后又多次合作,当然清楚王慧如的这套把戏是对付什么人的。等她洗漱整理完毕,走出卫生间,王慧如便神彩飞扬地对她说:“我跟老总汇报了战果,老总特意要我转达他对你的谢意。”

    赵越微微一笑说“我帮你们跑腿,你们付我酬金,咱们是雇佣关系,有什么好谢的?”

    王慧如也笑了,说:“你这家伙总是把自己跟我们威尔集团拉得那么远。我跟你说实话,我巴不得你离得远远的,你到威尔集团,对我威胁最大。”

    赵越又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停了停才问:“事情办完了,能不能给个自由活动啊?陪我逛逛天安门怎么样?”

    王慧如问:“你当真是第一次来北京?”

    赵越称道:“较起真这是第二趟。二十六年前跟我妈来过一回,不过那时候我在她的肚子里,对北京基本上没有印象。”

    王慧如眨了眨眼:“北京也没有几个朋友?”

    赵越毫不含糊地说:“当然有。郑松林嘛。”

    王慧如说:“交际很有限呢。除了咱们这个行当的,就没有别的方面的?”

    赵越说:“朋友是大大的有哇,不过不想见。跟你出趟差,搬山填海似的,累得懒的说话。”

    王慧如撇了撇嘴:“那就是说那些朋友都是不咸不淡的,要是有个情深意重的,那就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了。”

    赵越说:“情况的确如此。你看我这密电码,北京栏目有三十多张嘴脸,头衔全是集团公司局呀处呀什么的,整个一桌子红烧rou,没一个清淡爽口的。没劲。”

    赵越一边说,一边玩牌似地翻弄自己的电话号码本。随手把号码本扔在床头柜上,懒懒地站起身子,无遮无拦地打了一个哈欠。

    意外的情况就在这一瞬间出现了。

    号码本斜斜地落在床头柜上,却并没有合拢,不甘心似地支楞成一个扇面,一个名字从页码上赫然跳了出来。

    赵越一时有些愕然。这是谁呢?这个名字好陌生,陌生得新鲜,新鲜得有一股铁杉味儿。许久,赵越的记忆里才隐隐约约地显出一副夏式军服和一张汗涔涔脸庞的影子。

    正在朦胧,王慧如的爱立信啾啾啾地响了起来。王慧如向赵越狡黠一笑,挪开手机伸过头来悄悄地说:“是郑松林。”

    郑松林是某机构的处长,也是王慧如和赵越的校友。他们三个人像一条直线,郑松林比王慧如高六届,王慧如又比赵越高六届。毕业于一九八三年的郑松林是去年调到北京的。在一个相对要害的部门负责。如果有关的权力部门是一本宏篇巨著,那么对于王慧如和赵越来说,郑松林就是这本厚书的一个重要目录。这次她们到北京来,郑松林表现出了空前的热情,引导她们四处奔波,并且在几道很难逾越的门槛前面亲自充当说客和担保,大有赴汤蹈火的架势。当然,不论是王慧如还是赵越,都能时轻时重她感受到郑松林的另外一种激情。

    对于郑松林,赵越原先并不认识,这一次得到了他的鼎力相助,她没有理由不感激他。但是除了感激,她没有在个人之间建立深厚交往的想法。

    王慧如的电话自然又是声情并茂。打完之后嘻皮笑脸地说:“赵小姐啊,看来咱们今晚是自由不成了,郑大处长要请客,特邀我们两个作陪。”

    赵越顿时一脸沮丧。她完全能够想象得出来,今天的晚餐无非又是一群油肠肥脑的主任经理书记之类,一个晚上你必须兴致勃勃地听你不想听的话,还得没完没了说你不想说的话,哪怕对方头发已经掉光了,你还得让他感觉到他在你的心目中仍然很年轻,哪怕他俗不可耐,你也不能流露半点鄙视的意思,而且还得跟他一样俗不可耐,别人装腔作势你也得跟着装腔作势,否则人家就不高兴,会认为你不是“自己人”认为你跟领导不能保持一致。这种事情赵越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游刃有余。但是今天赵越却对以往习以为常的事情产生了厌倦,这或许是她第一次来北京的缘故。她对北京有另外一种期望。

    赵越的决心下得有些出其不意,不仅仅是王慧如意外,连她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在极短的瞬间就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

    “板姐,今晚恐怕不能奉陪了,我突然想起了一个朋友。”

    王慧如脸上表情就像臀部挨了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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