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回归线_第07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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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章 (第3/6页)

觉得车费太贵就坐电车或地铁去。他或许会主动提出步行送你去,节省一两个法郎,因为他很清楚途中一定会路过一家烟铺,你只好给他买一支雪茄。

    从某种意义上讲,凯皮是个有意思的人,除了每夜同女人睡一觉之外,他根本没有别的野心。他挣的钱少得可怜,却把每一文都掷在舞厅里面了。他在孟买有一个妻子和八个孩子,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向又蠢又没有心眼、上了他的当的女仆求婚。他在孔多塞街有一问小房子,每月付六十法郎房租。墙壁是他自己裱糊的,为此他很自豪。他的钢笔里灌的是紫罗兰色的墨水,因为这种颜色持久些。他自个儿擦皮鞋,熨裤子,洗衣服。为了一支雪茄,你芳称其为“方头雪茄”也行,他乐意领着你走遍整个巴黎。你若站下看一件衬衣或是一颗衬衫领扣,他便马上来精神了。“别在这儿买,”他会说“他们要价太高。我带你去一个便宜些的铺子。”你还来不及想,他便把你匆匆拉到另一个橱窗前,还是同样的领带、衬衣和衬衫领扣。也许还是原先那间铺子,只是你看不出。凯皮一听到你打算买点儿什么便活跃起来,他问你许多问题,把你拽到许多铺子里去,最后你会不可避免地口渴,只好请他喝一杯。接着你会惊奇地发现又置身于一家烟店里了——也许仍是原先那家——凯皮又油腔滑调地低声说“请你行行好给我买支雪茄吧!”不论你打算做什么,哪怕只是走到前面拐弯处,凯皮都要帮你省劲儿,他要指给你最近的路,东西最便宜的铺子、菜给得最多的饭馆,因为不管你打算干什么都非经过一家烟店不可。爆发一场革命也好,工厂停工也好,实行检疫隔离也好,晚上舞曲一奏响凯皮一定得赶到“红房子”“奥林匹亚”或“昂热·鲁日”舞厅去。

    那天他带来一本书让我看,书中讲的是一位神职人员和一家印度报纸的编辑之间一场广为人知的官司。似乎是编辑公开指责神职人员生活堕落,还进一步指控这位神职人员有性玻凯皮说准是梅毒,纳南塔蒂却断言是淋病,在纳南塔蒂口中,一切都得稍微添油加醋一番。究竟是什么病谁也无从得知,纳南塔蒂开心地说“安德里,请你说说书上讲些什么。我没法看,我的胳膊痛。”接着,为了给我鼓劲儿他又说“这是本讲睡女人的好书,凯皮是为你拿来的。他什么都不想,专想姑娘,他睡过那么多姑娘——正像克里什纳一样。我们不大相信这件过一会儿他带我上顶楼去,这儿塞满了从印度运来的锡罐和破烂,裹在粗麻布和厚纸里。他说“我把姑娘们带到这儿来。…接着又郁郁不乐地补充道“我跟女人睡觉不太拿手,安德里。

    现在我已不再跟她们睡了,只是搂着她们说说那些话,现在我只愿说那些话了。”没有必要再听他说下去了,我知道他又要讲起他的胳膊了,我看到他躺着,撞断的胳膊在床的一侧荡来荡去。叫我吃惊的是他又添了一句“我睡女人没有多大本事,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好嫖客。我兄弟才叫棒呢!每天三次,天天如此。凯皮也不错——同克里什纳一样。”

    现在他的思想都集中在这件“嫖的事情”上。到了楼下那间小房子里,他跪在敞开的食品橱前向我讲述一度有钱、他太太和孩子们都在这儿时的情景。每逢假日他便带太太到万国宫租一个房间过夜,每间房子的式样都迎然不同,他太太很喜欢那儿。“那是一个嫖的好地方,安德里,我知道所有的房间我们正呆在里面的小房间的墙上贴满了照片,家族中每一分支都有照片,严然是印度国的缩影。这个家系图上的大部分成员看起来犹如枯萎的树叶,女人们都显得弱不禁风,目光里有一种战战兢兢、担惊受怕的神情,而男人却显得机警、聪明,一副受过教育的黑猩猩的派头。他们全在这儿了,大约有九十人,照片上还有白色的阉公牛、牛粪饼,他们枯瘦的腿、老式眼镜,偶尔人们还在照片背景上看到一片干燥的土地、一截就要倒坍的墙、一座胳膊弯曲的神像,那是一种人形的蜈蚣。这幅人物群像有一种十分怪诞、非常不谐调的气氛,看到它的人不可避免地会想起从喜马拉雅山脉一直延伸到锡兰山巅的一大串寺庙。这是一大批建筑物,美得叫人惊叹不已,同时却又显得很可怕,是丑恶的恐怖。这是肥沃的土地引起的联想,已耗尽印度国土的无数阴谋使这片土地也变得动荡不安。瞧瞧这些寺庙前熙熙攘攘的纷乱人群,一个人便会受这些黑皮肤的英俊民族的极大感染,这些民族在过去三千年或更长的时间里通过性交将自己的家谱神秘地同别的民族融合在一起。这些赢弱的男女的目光炯炯有神,从照片里射出来,他们像那些英武有力的塑像投下的消瘦影子,这些石塑的、壁画上画的人物遍布整个印度,以便让在这儿相互融合的各个种族的英雄神话传说永远长存,留在同胞们心中。我看到的只是这石雕的广阔梦境的一个片断,这些就要倒塌的呆板的大厦上装饰着宝石,凝聚着人类的jingye。这令人眼花综乱的种种奇思遐想叫我全然沉溺于其中,也使不同人种的五亿人民表现出他们最微妙的渴求。

    纳南塔蒂现在嘈叨起他那个生孩子时死去的meimei来,种种难以说明的、乱七八糟的怪念头一起涌上了我的心头。她也在墙上的照片上,一个十二三岁;又瘦又羞怯的小姑娘,拉着一个糊涂老头的胳膊。十岁时她就嫁给了这个老色鬼,这老家伙已经埋葬掉五个老婆了。她生了七个孩子,自己死去时却只剩下一个孩子还活着。把她嫁给这老丑八怪是为了保住家里的珍珠,据纳南塔蒂说,她快死去时对医生低声说“我已对跟男人睡觉厌倦了…我不愿再睡下去受罪了,大夫。”纳南塔蒂对我讲述这段往事时神情严肃地用那只枯萎的手搔搔头。他说“安德里,跟人睡觉是一桩很糟糕的事情。我要教给你一个词,它可以叫你永远吉祥如意。你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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