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骗你_第七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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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第2/5页)

渔利的政客们。那种场面,当然也是很好看的。全国人民不爱红妆爱武装,不分白天黑夜,走过大街小巷,革命歌曲嘹亮。最高兴的是小孩子,经常可以看活生生的战争片、恐怖片。近些年出了些电视剧,专演那些年月孩子们穿着绿军装玩抓特务之类的游戏,动情地缅怀那“激情燃烧的岁月”好看的确好看,却是非常可怕。

    文章写到这里,关于美国交通新闻的素材只是个引子了。我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贫穷与专制。看看这几年世界上战乱与政变,便可发现这样一条规律:国家越是贫穷,越是动荡;越是动荡,越是专制;越是专制,越是贫穷。海地大概是非洲最贫穷的国家,三天两头闹政变,变来变去,仍是国穷民弱,政权腐败专制;刚果因为贫穷,所以老是打仗;或者说,阿富汉因为老是打仗,所以总是贫穷;或者说,利比亚因为动荡,所以就搞专制;或者说,伊拉克因为专制,把个中东天堂富国变成了穷光蛋。贫穷、动荡、专制三者互为因果,以上句式中“因为”同“所以”后面拿这三个词随意替代,逻辑上都是通的。但不管怎么变,依照人类嗜血喜暴的天性,统统地好看。打仗多好看!杀人多好看!

    有个秘诀,专制的独裁者心照不宣:贫穷治国,万世法则。民众贫穷,便无反抗之力量;民众贫穷,便无觉悟之头脑;民众贫穷,便对政府感恩戴德。南非前总统曼德拉是我很敬重的政治家,他每年都在自己住所布施一次饭食,每次都是人山人海,甚至有人被践踏致伤致死。曼德拉因此受到南非黑人父亲般的爱戴。倘若不是黑人们贫穷,曼德拉先生何以会有如此高的人望?我举这个例子只是取其一端,曼德拉并不是专制者,而那些专制者却是努力实现国家贫穷的不懈斗士。阿拉伯社会复兴党也好,塔利班也好,任何独裁的利益集团,都不会真正让民众富裕起来的。最起码的,大批衣食无着的穷孩子,穿上威武的军装,扛上沉沉的钢枪,还有人管吃管住,还可能当上军官,政府叫他朝谁开枪,他就朝谁开枪。这些孩子开枪杀人的故事,拍成影视片,照样好看。孔圣人若能高瞻远瞩,还应说句话:民可使饥之,不可使富之。

    伏尔泰和年羹尧王跃文

    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物。他很风雅,懂音乐,通法语,喜欢写诗,甚至用法语写诗。他是个君主,看上去却很有人情味,甚至不可思议地允许言论自由。他曾经说过:“老子爱怎么干就怎么干,老百姓爱说什么由他们说去!”有次他在柏林城的墙上看到一幅讽刺他的漫画,不以为然,只淡然说道:“嗬!再挂低些,让人瞧个仔细嘛!”既然有人敢画讽刺国王的漫画,说不定也会流行很多挖苦他的段子。此乃臆测,无从考证。我想纵然民间有很多段子流传,腓特烈二世也不会生气的。老百姓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谁又动得了他半根毫毛呢?下道禁令,不准百姓编段子,那才是傻瓜做的事儿。

    这位感情丰富的国王做过的最冲动的事,只怕是邀请伏尔泰做客了。当时伏尔泰文名响彻欧洲,腓特烈二世自命艺术家和诗人,又会讲一口很时髦的法语,自然要同最杰出的文化人做朋友了。于是,他向伏尔泰郑重发出邀请。伏尔泰兴高采烈地来了,称赞腓特烈二世为“北方的所罗门王”腓特烈二世却很谦虚,说自己最喜欢的称号是“伏尔泰的东道主”这位好客的东道主封伏尔泰为法官,让他住进豪华的王公宅邸,领取丰厚的薪金。

    伏尔泰的访问看上去很愉快。腓特烈二世隔三岔五宴请他,席间的谈论是高雅的,哲学、音乐、法语诗,甚至还有烹饪术。国王还常常请伏尔泰修改他的诗作。但久而久之,麻烦就来了。文化人天真起来就容易忘乎所以。伏尔泰见国王请他修改诗作,就真以老师自居了。腓特烈二世写诗到底只是业余爱好,他的职业是国王。这位国王的诗自然不敢恭维,尽管他的国王当得也许很出色。伏尔泰竟然笑话国王的诗,甚至在很多公开场合引用国王的诗。国王认为伏尔泰这么做别有用心。腓特烈二世毕竟还算有自知之明,他清楚自己的诗作只能在小圈子里传阅,公开发表怕招人笑话。可伏尔泰的恶作剧等于是将国王的诗作公开发表在报纸的头版头条了,而这个版面通常是发表国内外要闻的。腓特烈不高兴了,伏尔泰也不愉快了。伏尔泰只好离去,回到他忍受了几十年的法国。

    几乎在同时,中国正处大清帝国康雍乾盛世之雍正年间。雍正的宠臣年羹尧文韬武略,为雍正登上皇帝宝座立下过汗马功劳。雍正好像也很有人情味,曾对年羹尧说:自古君臣之交大多因为公事,私交也是有的;但像我俩交情如此长久,从未有过啊!我俩要做君臣的榜样,让千秋万代之后人称赞,让他们羡慕得流口水!听了这席话,年羹尧真是感激涕零,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发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雍正对年羹尧自然是累降恩泽。

    然而,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从来就没有改变过。有一年,天显瑞象,五珠连贯,日月同辉。于是举国沸腾,以为吉兆。文武百官竞相进表,颂扬雍正英明盖世,德化八荒,乾坤朗朗,国富民安,盛世太平。年羹尧当然不敢免俗,也进表皇上,自然是好话连篇。他在上表中用了“夕惕朝乾”之句,称颂雍正晚上反躬自省,白天为国事勤勉cao劳。此语出自《易经?乾卦第一》,原话是:“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后来化作成语,或说“夕惕朝乾”或说“朝乾夕惕”意思完全相同。但人们习惯中多说“朝乾夕惕”年羹尧的灾祸就出在这地方。他只是把人们说惯了的“朝乾夕惕”说成了“夕惕朝乾”就惹得雍正龙颜大怒。这位当年发誓要同年羹尧做千古君臣榜样的圣明之君脾气发得令人不可思议:既然年羹尧舍不得把“朝乾夕惕”四个字给我,他立下的那些功劳我也可给可不给!

    年羹尧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这么容易就把皇帝老子给得罪了。这位中国的大臣远没有同时代西方的伏尔泰那么幸运。伏尔泰也曾被腓特烈二世的爪牙投入监狱,因为他无意间带走了这位国王的法语诗集。这册诗集很可能让腓特烈二世在国际上丢脸。但伏尔泰很快就被放出来了,腓特烈二世还为自己做得过火而内疚。也许因为伏尔泰到底只是国王的客人,而年羹尧却是皇帝的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年羹尧被认定九十二项罪状,其中三十二项都是问斩的罪。一个被皇帝视如手足的权臣,一夜之间成了十恶不赦的罪臣。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年羹尧在狱中给雍正写了封信,言辞凄切,恳求皇上留他这犬马之身,慢慢为主子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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