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门柳2:秋露危城_第七章1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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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1 (第2/6页)

的浮云,而在耸出于波狼的山石之上,则踞立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锦鸡。

    这是二品官阶的标志,权力和地位的象征。在钱谦益的眼中,这方图案显得如此华美珍贵,以至他不由得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摸着。

    的确,仅仅一个月前,它还是那样遥远、隔膜,可是此刻,竟然已经实实在在地紧贴在自己的胸前。这做梦也没有想到的变化,怎能不让钱谦益为之心头发颤、惊喜交集?而当想到为了这一天,十五年来自己花费了多少金钱、心思和精力,又遭受过多少挫折、屈辱和痛苦,这种惊喜就更化为无限的感慨:“啊,我再也不能失去它了!不管怎么说,我决不能再失去它了!”他又悲又喜,脸上露出坚决的神情,随即站起身,开始大步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直到这种激动凝结成为一个坚定的信念,并被安置到了心底一个牢靠的位置上,他才渐渐平复下来。

    现在,四下里十分安静,就连楼上寝室里的那群女人,也变得悄没声息。只有外面庭院的高树上,似乎偶尔掉下一片落叶,在石阶上发出铿然的轻响。“哎,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她们还不下来?”钱谦益疑惑地想,不由得心急起来,转过身,打算到楼上去瞧个究竟。就在这时,门外的台阶响起了橐橐的脚步声,接着帘子一掀。现出了少爷钱孙爱那张血气不足的脸。钱谦益不知道儿子闯进来有什么事,倒怔了一下,但只好放弃原来的打算,重新转过身来。

    钱孙爱没有立即进屋,他似乎被父亲眼下这全新的仪表穿戴弄迷糊了,只顾眨巴着一双小圆眼珠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瘦削的脸上现出既惊喜又敬畏的神情。

    直到钱谦益咳嗽着发出询问,他才如梦初醒地“哦”了一声,跨进门槛,快步趋前行下礼去。

    “父亲安好…”“嗯,有事么?”钱谦益问,习惯地皱起眉毛。

    “不知父亲可已准备停当?若有须孩儿去办的事,尚祈吩咐。”

    钱孙爱仍旧弓着腰,恭敬地说。

    钱谦益望了儿子一眼,感到有点意外:这个一向孱弱娇惯、浑不更事的少爷,什么时候学会了自己跑来讨事干?他先坐回椅子上,又指一指旁边的一张坐墩,示意儿子坐下,这才摇摇头,说:“没有什么了,该办的都办妥了。”

    “那么,”儿子一边坐下,一边又急急地说“父亲这次进京赴任,想必须得好些日子才能回来,不知对孩儿尚有何训诲?”

    钱谦益心中又是一动“今儿个是怎么了?听他说话,还真像是转了性儿似的!”

    他奇怪地想“莫非我这儿子真个长大了,变得懂事起来了?”心中这么疑惑着,他不由得抬起眼睛,仔细打量一下儿子。不错,此刻儿子的神态显得那样的专注、认真,与过去相比,分明少了几分稚弱,多了几分稳重。“嗯,也许我这一次起用和升迁,激发了他的向上之心,使他从中看到了榜样,所以…”这么一想,钱谦益心中,油然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欣慰之情,神色也变得慈祥起来。

    “适才——”他沉吟地捋了一下胡须,微笑着偏过头去问“你进来时,我见你只管望着为父,迟迟不敢举步,却是为何?”

    “这…孩儿见父亲今日的衣冠仪容异于往常,不禁肃然,是以迟疑。“钱谦益点点头,感慨地说:“你出生周岁之时,为父便因朝中权臣忌陷,卸任归里。这身衣冠,亦不复穿戴。难怪你乍见之下,反生讶异。惟是事隔十五载之后,为父即仍能重立朝班。此中缘故,你可知道么?”

    “这个…孩儿不知道。”

    “不知道——嗯,你不妨再想想!”

    “…莫非、莫非是朝中有人得了银子,代父亲打通了关节?”

    钱孙爱试探地问。

    没提防儿子会这样回答,而且显然说中了事情的底蕴,钱谦益一下子倒给噎住了。但随即他就变得庄重起来,断然摇摇头:“非也!”

    “…?”

    “为父之所以历十五载而清名不堕,始终为朝野所瞩望,卒至有今日之复出,无他,全在乎于做人与学问二事上痛下功夫而已!

    嗯,一是做人,二是学问。有成于此二者,便能立乎不败之地!你如今已进了学,将来还要中举、成进士、步入仕途。惟是无论何时何地,均须牢记为父今日之训,即平日在家,亦应奉行惟谨,不可荒嬉懈怠,听明白了么?“用郑重而又剀切的口气说完这番话之后,钱谦益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儿子,等候回答。然而,他的期待并没有得到满足。因为一个女人带笑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来:“啊哟,什么做人呀、学问呀,相公教训得也太吓人了吧!”

    钱谦益回头一看,原来柳如是正从屏风边上转了出来,后面跟着红情、绿意和两个mama。

    因为今天要出远门,何况又是这么一种风光得意的当口,所以眼前的柳如是完全是一副盛妆的打扮:内里,穿了一件淡黄窄袖带赭色镶边的女衣,外套一袭橙红色的合领半袖背子,背子上是用七彩丝线绣成的缠枝花图案,腰间还束着一根带宫绦的赭褐色腰带,下衬长可及地的十幅月华裙。因为嫌发髻小,外面又加套了一个“双飞燕”式的假髻,沿着髻腰插了一溜顾盼莹然的金玉首饰。这一番刻意的修饰打扮,再配上已经调养得丰满起来的椭圆脸蛋和弯弯的眉毛、猩红的小嘴,使她在微微仰起头、不慌不忙地款步而出的时候,确实显得既雍容又华贵,以致连钱谦益都睁大了眼睛,暗暗惊异于这娇小玲珑的女人,已经把大家闺秀的派头学得如此味道十足。

    柳如是无疑预料到丈夫会有什么反应,并为此十分得意。但她故意不看钱谦益,只朝着钱孙爱微笑着问:“少爷,你怎么急急巴巴地跑进来,向你老子拍马卖乖?倒也难得!不过,我总疑心着,你本是个老实孩儿,几时学得这等嘴花捩撇的?想必是背后有哪个阴间钻出的秀才、爬坑缸弗上的虔婆老妈,在外头等得不耐,才捣鼓你来做催命鬼?”

    钱谦益今天要进京赴任,无疑是家中的一件大事。按照礼节,作为正室夫人的陈氏,照例必须出来奉酒道别。柳如是也必须向陈夫人跪拜辞行。但是,由于前些日子,柳如是为了搜罗银子,替钱谦益谋求起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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