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门柳2:秋露危城_第九章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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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2 (第8/8页)

前些日子,高弘图也曾力主惩办朱统镟,结果反被皇帝以朱统镟是皇族中人为由,加以呵责,现在陈子龙绕开朱统镟而端出阮大铖,不仅保全了皇帝的骨rou情面,而且抓住了事件的要害。所以钱谦益在一旁听了,不禁暗暗点头。

    “嗯,说此事乃阮大铖主使,所据何来?”弘光皇帝问。由于在朝臣们的猛烈攻击当中,陈子龙出头为朱统镟开脱,这显然博得了他的好感。

    “这个——启奏陛下,礼部本官钱谦益可以为证。”

    在弘光皇帝发问的当儿,钱谦益从那分明缓和下来的口气中,捉摸事情可能会有转机,正侧着脑袋等着听下文,冷不防钻进耳朵的竟是这么一句指证,他不禁大吃一惊。不错,昨天下午,在陈子龙来访他的时候,钱谦益出于对朝局和前途的担忧,确曾把前两天杨文骢透露的消息,告诉了陈子龙,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会在这个当口上把自己给兜了出来!钱谦益心中这一急,差点儿要直钻进地里去。

    然而,眼下的情势却不容他再拖延,因为弘光皇帝已经把询问的目光径直向他投来。

    于是,他只好慌里慌张地向前跨出两步,俯伏在地,用朝笏遮挡住脸孑L,战战兢兢地说:“启奏陛下…”“嗯,陈子龙称卿可作证,此话当真?”大约听不见下文,弘光皇帝发出询问。

    “这个…微臣…这个…”钱谦益一边支吾着,一边愈加惶急,只觉得心中像打翻了七八个酱缸似的,搅和得一塌糊涂,因为若是承认了,最后追出消息来自杨文骢倒不打紧,那好好先生是马士英的妹夫,大不了给大舅子埋怨一顿就完了,但自己可就因此把马士英、阮大铖得罪到了底,光凭自己以往那档子烂污,今后只怕对方爱怎么作践就怎么作践。“不,决不能这么办!”他想,于是咬一咬牙,抬起头说:“启奏陛下,陈子龙所言,恐怕得自误传,微臣于此事实一无所知!”

    说完,他立即低下头,重新用笏板挡住脸,为的是避开来自各方的种种目光。

    丹墀上再度出现片刻的宁静。随后,钱谦益看见眼前有朝衣闪动了一下,一位纱帽绯袍的大臣在他前头跪了下来。

    “陛下,微臣有一言启奏:适才二臣所云,一指日有,一辩日无。

    此事亦不必深论。惟是据臣所知,朝议纷纷,相哄不已者,实因阮大铖之故。

    大铖或非无才,其奈心术不端。臣深恐其一经见用,便党邪而害正。其才适足以坏人心,乱纲纪,不可不慎!捌鸪酰婺植磺逭馊耸撬惶桥ㄖ氐纳苄丝谝簦投偈泵靼琢耍赫馕淮蟪颊堑苯翊笕濉⒆蠖加妨踝谥堋S捎诙苑角崆嵋痪浠埃桶炎约和伦恿涞霓限纬∶嬲谘诠ィ馐骨姘蛋邓闪艘豢谄6遥傻赂咄氐牧踝谥艹雒嫫缆廴畲箢瘢欠至拷现伦恿肿圆煌K裕谖吹玫交实鄣男砜芍埃淙徊桓揖痛苏酒鹄矗侨床挥勺灾鞑嗥鸲洌茸盘挛摹?片刻之后,弘光皇帝说话了,口气是迟疑的:“谓统镟之疏,系大铖主使,却又无实证,则心术不端之说,何从谈起?哎,此事无须再论了,卿等起来吧!”

    “启奏陛下:谓大铖心术不端,非臣妄测之辞!”刘宗周低着头,顽强地争辩说“其阿附逆党,便是显证。况且,大铖当年因争入吏垣而不得,竞迁怒于给事中魏大中,后更借魏逆忠贤之手,陷大中于诏狱,摧残至死。蛇蝎为心,莫此为甚!

    是故大铖之用黜,所关、风纪甚大。臣忝居纠察之职,实不能付之默默。伏乞陛下圣衷明鉴!”

    天启朝的吏科给事中魏大中,是著名的东林党人之一。当年他被阉党严刑拷掠,死况极惨。不少人都确信此事与阮大铖从中唆使有很大关系,但由于阮大铖行事刁猾异常,总是设法把证据灭掉,所以一直无法完全确认。刘宗周如今以监察大臣的身份,向皇帝正式提出指证,事先自必会经过严格核实。因此不但钱谦益听了精神为之一振,就连两旁的文武大臣,也全都睁大了眼睛。有片刻工夫,丹墀之上,愈加变得鸦雀无声,都在等着皇帝的反应,也在等着刘宗周说出更加确凿的证据来。

    起初,弘光皇帝似乎也有点迟疑,但当把征询的目光再度转向身边的太监时,他那张白皙的、因酒色过度而显得精神不足的胖脸就改变了表情。

    “又是魏大中!”他厌烦地说“翻来覆去都论过多少回了!其实,全是些扯不清的糊涂账!哎,先生也不必再说了,起来,起来吧!”

    如果说,皇帝刚才阻止刘宗周说下去,还可以理解为试图避免争论的话,那么,这一次却分明暴露出,他是在身边太监的唆使下,有意地袒护阮大铖!所以正斜着眼睛凝神窥视着的钱谦益错愕了一下,顿时冀望全消。他本能地动了一下身子,打算站起来,只是临时发觉刘宗周仍旧固执地跪伏不动,才又迟迟疑疑地停住了。

    只见刘宗周那年迈的背影突然抖动起来,有片刻工夫,高大的身躯似乎佝得更低。钱谦益跪在背后,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从那不停地起伏着的双肩,以及变得粗重起来的呼吸,仍然不难想象这位以刚直执拗著称的老臣,此刻内心正经受着怎样强烈的痛苦。

    钱谦益担心地窥视着,预感着不寻常的事态将要发生,心中不由得微微发起抖来。

    果然,刘宗周一挺腰,直起了身子,接着,用了一个毅然的动作,一下子把乌纱帽摘了下来,露出戴着网巾的满头白发。

    “陛下,”他用沉痛的、由于激动而发抖的声调说“非是微臣偏固,实因大铖的进退,关系江左之兴亡…”然而这一次,刘宗周甚至没有机会说下去。因为弘光皇帝几乎立即就站起来,沉下脸,很不客气地申斥说:“大铖进退,关系江左兴亡,是否确论?年来国家破坏,是谁所致?而独责大铖一人,岂非胡说!”

    说完,便一拂袖子,气哼哼地朝屏风边上走去,弄得满朝文武大臣,悚然失色地僵在丹墀之上。

    两天以后,皇帝的决定下达了。邸报上赫然宣布:姜日广的辞呈已蒙“钦准”

    与此同时,却发布了另一项任命:

    奉旨:“阮大铖前时陛见,奏对明爽,才略可用。朕览群臣所进逆案,大铖并无赞导实迹。时事多艰,须人干济。着添注兵部右侍郎办事。群臣不得从前把持渎扰。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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