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门柳2:秋露危城_第四章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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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2 (第6/7页)



    “哎,方老爷,好了好了,十娘回来了!”鸨母眉开眼笑地报告说,显然并未觉察客人的神情异常“贱妾本让她即刻来见方老爷,可那妮子偏说这会子见不得人,必定要进屋里换了衣裳再出来!”

    “对了,还有一个李十娘!”方以智苦笑地想“我既进了这门,岂有不被认做狎客之理?不管真也罢,假也罢,反正还得周旋一番!”于是,他慢慢抬起头,竭力把满心的惨苦情思压抑下去,一声不响地回到椅子旁边,坐了下来。

    虽然两位名妓说是换件衣裳,但足足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屏风后面才传来裙裾摆动的细碎声响。在刚才等候这一阵子,由于鸨母一直在旁边陪着说话,方以智的情绪总算渐渐又平复下来。他冷冷地朝屏风转过脸去,觉得眼前仿佛一亮,身材颀长的李十娘手中拿着一柄绿纱衬金滚边的白葵扇,姗姗地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她的meimei李媚姐。看来,她们不只是更衣,而且还沐浴了一遍,重新用脂粉匀过脸,描过眉,连头上的饰物也经过精心的选换,所以显得格外新鲜娇艳,容光照人。寒秀斋的这一双姐妹花,在秦淮河一带早就芳名远播,尤其是李十娘,同方以智可以说相当熟稔。以往,在方以智的眼中。这位柔弱善病的美人,并不见得比顾眉、沙才、葛嫩那样一些名妓更对他的胃口。然而,也许由于近两个月来,他一直处于极度的紧张、惊恐和狼狈的境地之中,所历所闻也全是战乱、刑狱、鲜血和死亡,旧日的生活,对他来说已经恍如隔世。现在一旦面对如此娇媚艳丽的女人,切近地感受到那围裹上来的温馨气息,有片刻工夫,他竟然觉得有点眼花缭乱,不由自主呆住了。

    “方老爷万福…”两位名妓已经把双袖交叠在腰间,盈盈地行下礼去。

    “哦,罢、罢了!”方以智蓦地回过神来,慌忙应道,于是站起身,还了一礼。

    “方老爷几时到的?奴家姐妹竟坐不知,还望方老爷饶恕失迎怠慢之罪!”李十娘轻启朱唇,首先表示歉意。作为训练有素的旧院姐儿,她说起话来总是又软又慢,使人听着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

    方以智“嗯”了一声,没有回答;同时分明地感到,一种压抑已久的欲望正在心中苏醒,并且迅速地上升,使他变得有点意乱神迷,把持不定。“啊,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子?”他诧异地、生气地想。为了抗拒诱惑,他强迫自己把视线从两位名妓的脸上移开,以摆脱对方热切的目光。

    “咦,方老爷怎么不说话,莫非当真生气了不成?”李媚姐腮边闪动着笑窝,也凑了上来。她的声音又清又脆,却同样的好听。

    方以智瞥了她一眼:“哼,要是她们知道我如今不只是个抛雏弃妇、前程未卜的逃官,而且是个靠朋友周济的穷光蛋,大概就不会是这副脸孔了!”这个痛苦的念头一闪现,他顿时冷静下来,于是把身子往椅背一靠,淡淡地说:“下官今日才到留都,本未敢即来相访,只为打探余淡心相公的行踪,才顺脚过来一问。二位小娘子又何罪之有?”

    “啊哟!”两位女郎齐声叫唤起来“方老爷这等说,便是不肯饶恕奴家姐妹了!”

    方以智却不再答话,只一本正经地摇摇头。

    “那么,”李十娘用白葵扇半掩着嘴儿,忽闪着一双细长的眼睛,微笑说“方老爷可得把方才的话改一改才成,改做:”专程来探望奴家姐妹,顺便打探余相公的行踪‘,可使得?“方以智皱了皱眉毛。他自然十分了解这种娇声软语的纠缠,无非是要制造一种骨酥意荡的气氛。而这样一种气氛,对于做成下一步的买卖,是必不可少的。眼下,他虽然无意于做买卖,但一来,此次上门是有求于对方,二来,也不想显得过于生硬古板,以至失却了昔日的气派和风度。于是他报以微微一笑,故意摇着头说:“下官适才所言,乃是实情,如此一改,岂非成了说谎之人?呵呵,使不得,使不得!”

    “那么,方老爷到底还是不肯饶恕奴家姐妹了!”媚姐嘟起小嘴,干脆撒起娇来。她比李十娘要年轻几岁,长着一双讨人喜欢的灵活眼睛“mama,你瞧,这可怎么办哪!”她回过头去,向鸨母求救了。

    这其实是一个信号,暗示着这一幕表演已经差不多,可以转入下一个场景了。

    鸨母自然心领神会,马上挥一挥手,说:“哎,方老爷是同你们逗耍子呢!你们姐妹怎地就当真了?罢啦,这会儿天也不早了,你们嘴也斗够了,倒不如把酒席整治起来,你们好好儿陪方老爷饮上几杯是正经!”

    从得知李十娘回来的一刻起,方以智就在暗中考虑,该怎样应付这种意料之中的为难场面。以自己昔日的高贵身份,主人这样安排是很自然的,而且换了等闲的俗客,还未必能受到这种接待。

    但如今的方以智却远远不能同过去相比。作为一个彻底破产的逃亡者,他甚至已经支付不起一席的酒资。眼下他身上的衣着还算光鲜,箱笼中也还藏着七八十两银子,但那全是得自冒襄的馈赠,今后一段日子的生活开销,说不定就得靠着它。

    在这样的景况下,要像过去那样一掷千金地逞豪斗奢,方以智可是再也无此气概与胆魄。但是,公开地、坦然地承认这一点,对于他来说,似乎又是困难的、痛苦的,特别是在这种女人面前!因此,他暗中打定主意,要把一切有可能被对方借以勒索的安排,设法坚决地、但又不失面子地推托掉。凭着多年来对风月场中各种门道的谙熟,方以智自信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所以,一听鸨母说要设宴,他就立即点着头:“应该,应该!下官与二位小娘子一别二载,今日幸得相逢,正须把酒共话,一申渴怀!”

    说完,又皱起眉毛,装出为难的样子:“只是下官今日才到留都,尚有许多俗务须得料理,只待会过余相公,便要告辞,如此说来,又未免仓促了些——这么着吧,二位小娘子的盛情,今日下官暂且记着,改日却来恭领,如何?”

    “啊哟,这可不成!”鸨母故作惊怪地叫起来“方老爷是多年相与的贵客,今日走了几千里路回到留都,头一个就来看望十娘。光只这天大的情面,就够十娘受用一辈子!若是连两盏薄酒都不吃,就放了方老爷去,纵然贱妾说使得,别人也说使不得!将来这话传到外头,我婆子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李十娘的鸨母自然并非等闲之辈,这几句话说得既谦恭又漂亮,特别把外头的反应也拉出来给她助阵,倒一下子把方以智给噎住了,张了两次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李媚姐在旁边看见,也乖巧地笑着帮腔:“方老爷好不容易才来一趟,莫非只喝一杯茶,就忍心抛下我们姐妹去了么?”

    这一问倒提醒了方以智,他连忙抓住话茬儿说:“正是,下官今日来此,别的都不想,就只想一品寒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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