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集-小说卷2_松子君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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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子君 (第3/5页)

子要人陪,向二舅家邀来的。他家舅舅家中,不正是关了一群好看的足以使年青人来爱的表姊妹么?但来的并不是表姊妹中任一个。表姊妹也正有她自己的乐,纵是要,也不会来陪妹子的。来的是冤家。真是冤家!三表哥的一个姨奶奶,二十岁,旗人,美极了。三表哥到了广东,人家是空着,不当差,又不能同表姊妹们一块出去跳舞,所以说到过来陪四小姐——这是他妹子在家中的尊称,你应知道——就高高兴兴的过来了。他们也常见到,不过总象隔得很远,这也是朋友的过错,在人家,是愿意同小伙子更接近一点的。不过这在第三天以后,朋友也就知道了。不消说是亲密起来。隐隐约约中,朋友竟觉得这年青小奶奶是对自己有一种固执的友情了。真不是事呀,他且明明白白看出别人是在诱他。用一些官能上的东西,加以温柔的精神,在故意使他沉醉,使他生出平时不曾有过的野心。你知道,象朋友那样怯汉子,果真不是那位好人,处处在裸露感情来逗他,我是相信他胆子无论如何是不会那么大的。他发见这事以后,他不能不作一个英雄了。我就问他,英雄又怎么样呢?他说就爱下去。

    “这奶奶,一个二十岁的,有了性欲上的口味,人是聪明极了,眼见到自己所放出的笑容别人于惶恐中畏缩中都领会了,站在对面的又是那么年青,美貌温和,简直一个”宝玉“,再不前进,不是特意留给自己在他日一个不可追悔的损失么?于是,…一个礼拜,整一个礼拜,两人实互相把身体欣赏过了。…到后我们的朋友,用眼泪偿还了那一次的欢娱。”

    松子君象做文章似的,走马观花把周君的事说到此后,象是报告的义务已尽了,一枝烟,又重燃吸起来。

    “是家中知道了么?”

    “不是!”“是吵翻了么?”

    “不是!”“是伯妈回了京那人儿也返了家么?”

    “不是!”“是…”

    “都不是的,”松子君说“还是好好的,纵或是伯妈返了京。这近于他的自苦,我所得结论是这样。他不知道享乐,却还想去这样一个人身上掘发那女子们没有的东西。他想这奶奶有许多太太们都不必有的尼姑样cao行。这傻子,还在这上面去追求!不知道如果别人是只爱一个人的话,那你怎么能占有她?他不甘心在自己拥抱的休息中,让另一个也是年青的男子去欣赏她。他不久就发现自己理想的破灭,便沉陷到这失望的懊恼中了。事情也真糟!这小奶奶,对于世间的爱,总毫不放松,比朋友小了许多的堂弟,不久也在自己臂腕中了,而目光所及的,又还有堂弟那个十六岁的舅子。

    “那就放手罢,我是那么同他说了。朋友却说因了虽然发现这类足使热着的心忽然冷凝下来的事,但在行为中,她的静好,全然异乎狼冶的女人,又是很确实的一件事,因此,要放,也竟不能。贪着弥补这漏罅,而又无从把这人握得更紧,正如断了一股丝的绳子,把这爱恋的心悬着,待察见了此绳断处后,又不能即断,又不能使它在略无恐惧中安稳的让它摇摆,因此就粘上深的痛苦。

    “他先还想故意把事闹翻,好让那人儿从三表哥处脱离,同自己来正式组一个小政府!年青人呀,处处是要闹笑话的。

    …“

    院墙的缺口上,露出一个头来,听差把松子君喊去了。

    “回头再来谈罢,文章多咧,”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来说,从墙缺爬过去,松子君就消失到那一丛小小槭树林子后面了。一枝白色藤手杖,却留下倚到胡桃树旁边。

    把晚饭吃过后,日头已落到后山去了,天上飞了一片绯红的霞,山脚下,还可见到些紫色薄雾。院中树上的蝉,在温夜书的当儿,将放学了。山的四围,蝈蝈儿的声音渐渐热闹了起来,金铃子也颇多,盼望中的松子君,终于没有再来。

    “他希望我写一点什么咧,”松子君把脸故意烂起,表示为难的样子。是我们把昨天的谈话重提而起的。

    “那么就写呀!”

    “说是写,就提了笔,但是”——松子君从衣袋里取出来一束白原稿纸“这里,却是写成"zise" >zise

    "zise" >zise紫色梦】了,笑话之至,见笑大方!

    改改罢,可以那就幸福了。题目我拟得是…“”把来给我瞧瞧罢“伸了手去,松子君却并没有将那纸送过来。

    “我念,这字谁能认识?自己还将赖上下句的意思去猜啦。

    念着你听罢。不准笑,笑了我就不念了。我的题目是一位奶奶…“”嗤…“没有记到我们的约,听到题目,就不由得笑出声来了。

    “那我就不念了!可笑的多着咧,慢慢的罢。”其实,他自家,也就正是在笑着。

    “听我念完了再下批评呀!”

    “就是那么办罢。”我是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听他的。

    于是,他一直说下去。

    “因为我要俏皮一点,题目取做一位奶奶,不算滑稽么?

    下面是正文,莫打岔听我念完,再来批评罢。…关于这位年青小奶奶,一切脾味儿,性格儿,脸子,身材,我们可以摘录T君日记中的几段,供大家参考——参考什么咧?难道是这个那个,都有着那种福分去欣赏一下么?哈哈,我不念了。“

    “那你就送把我来!”

    求他,也是不行的。松子君却把那一束稿子塞到荷包里去了。他的脾味我是知道的,凡是什么,他不大愿意告给人的事情,问他也是枉然的,关于使他心痒的新闻呢,不去理他,他也仍然不能坚执到底始终不说的。我从许多事上就看出他的这类小小脾气了。有些事你问他,他故意不说,待一回,却忍不住琅琅的在你耳朵边来背了。因此这时我也就满不理会的样子,独自在灯盏下修理我的一个小钢表。

    松子君见我不理那稿子了,也象乐于如此的模样,把烟燃吸起来。

    “这里不是昨天还似乎贴了一张禁止吸烟的条子么?”

    让他故意扯谈,却不做声,坚执的待他心痒难受。

    “怎么,不理我了么?”

    我仍然不做声。在斜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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