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树_第七章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第七章 (第8/13页)

难民,有自愿来救灾的人。连总督也来了。他们正在橡树酒店那里晾被单,宰了满满一院子鸡鸭。”

    “我们是来找我们的丈夫的,”欧达乌德太太说。“斯坦·帕克和迈克·欧达乌德。他们是来这儿做救灾工作的。您见过他们吗?”她问。

    那妇人没有见过。

    “他们俩都是块头挺大的男子汉,”欧达乌德太太说。“我那口子还留着黑胡子。”

    但那女人还是没有见过。她的眼睛里一片茫然若失的神情。仿佛正在那神情背后,寻觅她自己的生活片断。一旦拼凑起来,就要讲给这两位来他们这个城镇造访的女人听。

    “星期五,我们差一点让大水给冲走,”那妇人开始讲了。

    可是她手里倒提着的那只鸭子从街面上抬起它多瘤的脑袋,嘶嘶地出声。可欧达乌德太太不是个爱听别人讲故事的人。

    “去看洪水该走哪条路?”她打断妇人的话问道。

    那女人回转身,把整个手臂伸出来,给她们指点,她那技在肩上的湿头发甩动着。她是个绝妙的传信人。

    “顺着这条巷子往前走!”她说道。她的门牙掉了,这话说出来就像从毒蛇的两枚毒牙中吐出来的信子。“第一个胡同别拐,第二个也别拐。看见那个阳台了吗?从那儿往右拐。洪水漫到那片公用地了。”

    那巨大的、黄色的猛兽已经掠过那块草地。

    “那块公用地已经淹了一半,”女人说。“已经到了特劳尼斯。洪水从窗户冲进去,把那套崭新的房于全毁了。”

    欧达乌德太太咂咂舌头,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同情。反正那匹顺从的马儿又继续朝那可怕的地方走去。

    在乌龙雅,人们的一切全都围着洪水转。不是看洪水,就是在帮忙。要嘛从那条载着他们从一场梦幻走到另一场梦幻的船上走下来。有的人已经解脱了,现在正被抬了下来。围观的人们大都回避这场面,不是怕倒胃口,就是因为他们害怕面对这些裸露的面孔。只有巴布·奎克莱依——他是跟jiejie多尔·奎克莱依一块儿来的——能够忍受死者脸上的“微笑”

    “这老家伙挺好,”他边说边朝一个老头的脸乐呵呵地笑着“瞧见了吗?”他说。“他挺好。你能看出,他挺好。”

    他触摸着老头脸上的“笑纹”这正是斯坦他们发现的那个头朝下卡在树权上的老头。

    许多人,包括那些可以啪啪地抽着响鞭、.可以摔倒四岁公牛的男人们都厌恶地走开了。他们都说,这种行为是不能允许的。所以,多尔·奎克莱依只得喝住她的兄弟,拉回他的手。

    他先前发现一块挺古怪的圆石头。这块石头是被无数次的洪水冲刷成现在的样子的。现在既然不能随便动手,他就站在那儿看他那块石头。他被围观的人们包围着。这小伙子个头挺高,可是没关系,他还可以低着头瞧自己的玩意儿。整个世界都集中在手心之上。

    那些看洪水的人一直议论纷纷。围观的人们一堆一堆地聚集在一起,脸上尽是激动的表情。不过也有些人说起话来带着一种权威和关心公益事业的热情。他们脸上一副认为自己能解决某个问题的表情。有的人说,应当向北开一条泄洪的水渠;有的人说,显而易见,这样的水渠,只有向南开才行。有的人对洪水有些经验,他们考虑到现在的情况——水位明显地不再上涨,风的方向,云彩的形状,再加上某种本能.认为洪水一定会很快就退下去。

    一伙随员陪着总督。总督问些问题,表示他的同情,也显示出他的老练。他站在那儿,一只脚朝洪水的方向稍稍跨出一点儿。他只是为了站得舒服一些,因为他曾经受过伤。可是有的人看了不禁在心里问自己:这个姿势是否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他们看着他那只很秀气的英国靴子的靴尖,等待着发生什么异乎寻常的事情。总督穿着质地十分考究、领口镶着丝绒的大衣,继续显示着他的老练。他头发花白,吸着一支雪茄。一团团蓝灰色的妙不可言的烟雾似乎“误入歧途”和四周的烟气混合在一起。

    “当然,会拨给你们专款,还要发放一部分衣物,”总督对市长说。脖颈在那剪裁得很合适的领口内转动着,一双显示着受过良好教育的眼睛所蕴含的朦朦胧胧的同情越发强烈了。“不过现在,”出于对周围情形的尊重,他压低嗓门问道:“人们有足够的粥喝吗?”

    市长说,依他看,粥倒不缺,这得感谢一些地主和屠户们的慷慨。这件事由一些太太们照料,统由一位屠户的老婆掌管,有一位五金商店的老板借给几个炉子。市长站在总在身边,两腿叉开,膝盖有点打弯,两手下垂,十指分开,就像两串香蕉。

    这当儿,那熙熙攘攘的人群被激动的情绪或者好奇心驱使着,这儿站站,那儿走走。他们之中许多人披着麻袋。当然,不是因为贫穷,而是为了实际的原因。它们能挡雨。人群就像一幢幢哥特式建筑,人们的手都搁在胸前,抓着被在肩上的湿麻袋。有时候,那姿势很显眼,给人们一种做祈祷的印象。有的人确实在默默地祈祷,嘟脓些他们从教堂里学会的很不完整的祈祷文,或者东一句西一句,用他们自个儿的话来祈祷。但大多数人只是为了抓肩上的湿麻袋。周围是一股麻袋味。有的人肩上和胸前都留下一层淡淡的麸皮和细糠凝成的糊一样的东西。

    当他们来回走动着、闲聊着,或者站在那里的时候,他们敢于想象或者敢于回忆往事的话,你可以打开他们灵魂的“橱柜”看一看那里面或者排列得整整齐齐,或者杂乱无章的东西。有的人感情过剩。比如说有一位杂货铺老板的妻子,没法克制对一位警察的渴念,整夜整夜地在被窝里辗转反侧,为了克制心中的欲念,连嘴唇都咬肿了。可是多尔·奎克莱依呢?她站在一片泥泞之中,除了制止兄弟去看一个中国人,几乎就没挪窝。多尔,这位一动不动站在那儿的多尔,灵魂的“橱柜”里拥有一缕灯光。当洪水涌动着拍岸而来,拍岸而去,她想起了父亲。她那淡淡的、要隐没了、但又终于没有消失的微笑,停留在修女们的脸上。从她们那里,她学会了铜版雕刻。她的家人很为此骄傲。多尔·奎克莱依和几个修女坐在一起。她们正埋头干各种编织的活计。修女头戴圆锥形的帽子,脸上毫无个性特征。她们教育了多尔,使她拥有至今还在照耀着的那缕黄色的光。

    可是人们皱着眉头说:“啊,瞧奎克莱依家这姐弟俩。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