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晴朗晴朗_第06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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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节 (第2/4页)

似的。哪怕没有穿耐克运动鞋和阿迪达斯的拉链衫,只是推着辆破烂凤凰牌自行车,他犟头倔脑的样子依然非常醒目。小时候他就非常少笑,所以看起来并不是那些小流氓般的粗野和玩世不恭,只是像个严肃的少年。

    “走,跟我去个地方。”他不容分说地跨上了自行车。

    自行车链条发出响亮的吱嘎声。好像对他来说,那些坐在严家宅阁楼里那床潮湿的被子上打“魂斗罗”的黄昏就在昨天。他努力装作这当中大段的日子都被压缩到看不见,明明已经成年却只有那颗十二岁的心脏在怦怦地跳动。三三赶紧也用力踩起踏板来跟上他。他骑车非常快,在所有没有警察的路口都闯红灯,急刹车的时候轮胎橡皮发出疯狂的声音,根本就不回头看看后面的三三有没有跟上。而她呢,她用尽全力地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正在找死的小孩,不要命的小畜生,那些出租车司机摇下车窗来破口大骂,而阿童木几次三番在那些熙攘拥挤的路口毫不费力地擦过去。三三听得到自己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他们沿着桥穿过了苏州河,傍晚的垃圾船紧贴着河面安静地从他们身体底下穿过去。有很多次那些助动车和轿车的喇叭拼命叫嚣着的时候三三觉得自己快死了,她的小腿麻木了,踩着踏板就好像是踩在棉花上面,但是她却依然紧跟在他的后面与那些路口擦肩而过。周围的一切她都看不到,只看到那个敞开着衣服的背影,仿佛她已经失去了自己的魂魄。为什么只要阿童木一旦出现她就根本找不到自己的魂魄?她觉得自己快死了却又那么高兴,她已经筋疲力尽视线模糊却想大声喊叫。

    那些死掉的东西都慢慢活过来了。

    阿童木在一个居民新村的门口猛然刹车。他没有从自行车上下来,只是倾斜着身体踮着脚尖站着,目光坚定又迷惘地盯着面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的墙壁。这是个旧的居民新村,傍晚的时候有老头围拢在冬青树下的石板凳边下象棋,熟菜摊头上挂着几只油腻腻的刚出炉的烤鸭。有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成群结队嬉闹着走过去,声音闹猛得叫人心烦意乱。许久都没有下过雨了,天空是紧绷绷的苍白色,

    “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三三问,一边跟着阿童木把自行车随便靠在墙角边。

    “等等你就知道了。再等等吧,再等等。”

    “我们是不是走了很远,天黑前能回家么?”

    “还是要赶在天黑前回家里报到么,优等生?”他的语气里面带着刺。

    如果说过去他在厕所门口截堵她,在考试的时候拖她的后腿来戏弄她,现在他便是想方设法地讥讽和嘲弄她。那些故意的词语好像无数个小拳头捶打在她的身体上,就好像他是在谴责她,可是她为什么竟然会感到羞愧和无地自容呢?她垂头丧气是因为即使把校徽扯掉了却分明跟他像是两个世界的人。琐碎又细微的陌生感不时地冒出来。有的时候他们俩都偷偷地看着对方,好像要弄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但是彼此察觉的时候就又匆促地躲闪开。这样的小心翼翼真是叫人厌恶又害怕。从不知道哪扇窗户里传出收音机里张学友的歌来:“夕阳醉了落霞醉了任谁都掩饰不了。”阿童木轻轻地跟着用粤语哼唱起来。三三别过头去看到他的侧面那颗喉结像只小核桃般上下滚动着,额发浓密,面孔上蒙着层细小的绒毛,眼眶被冬天凛冽的风吹得湿润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至今都会记得那天的此番情景,配合着收音机里面的音乐就像是两个人在演一场电影,而多年以后她再想起那天的阿童木都会忍不住要哭起来。他从未看起来如此地宁静,宁静得几乎要发出光芒。但是寒冷的季节即使到了尾声,天还是匆忙地就要暗下来,仿佛真正属于他们俩的时光只有短暂的那个黄昏而已。总是这样的,那些根本不可能玩到尽兴的黄昏“魂斗罗”来不及杀到最后“踩蘑菇”来不及拿到奖命金币“雪人”来不及把所有捣蛋的企鹅都打光,夜幕就降临了。他们能够忘记所有事情专注于玩乐的时间或许就只有一个小时而已,从放学到天黑的那一个小时,有时更短,只有四十五分钟。所以他们尽量跑得快一点,撒开来奔跑,让路上的时间压缩到最最短。心里面是空荡荡的身体也是空荡荡的,那些狂欢的派对结束后总是这种悲伤又孤独的感觉,她从小就知道了。

    “嘘。”阿童木突然抓紧三三的手,他抓得这样紧把三三细小的骨头都抓疼了。

    三三茫然地顺着阿童木的目光看去。那种简直不能呼吸的感觉再次死死地掐住了她的喉咙。她喘着气也不能分辨出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疼痛。心脏迅速跳动的痛楚叫她不能够忍受。

    他是谁他是谁他是谁他是谁他是谁?

    那个裹在羽绒服里的高瘦男孩等摩托车完全熄火以后才把头盔从脑袋上摘下来。他们都屏住呼吸眼巴巴地看着他把头盔从脑袋上摘下来。有那么一瞬间三三恍惚觉得自己看到了林越远。她不知道林越远现在的模样,但是紧张的痛楚让她晕头转向。她痛恨自己总是抱着这样的期待,痛恨这样。

    “留级生。”她低声惊呼起来,哀惋失望。

    男孩把摩托头盔夹在胳膊底下。他的脸颊被风吹得通红,腰里面的手机还在拼了命地响。他手忙脚乱地从裤子口袋里掏着手机,三步并两步地往楼道里面走,像是急于把寒冷甩在身后。他们俩都没有看清他的脸,但是根本不需要看清。他的个子简直比小时候翻了一倍,头发留长了在脑袋后面扎了只潦草的辫子。他竟然也同样长大成人面目全非,可他就是留级生啊,他就是那个在地上歇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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