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汉记(上)_第二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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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第2/4页)

 舞衣等待着。

    沈默。

    咀嚼食物的声音没有停,却没人吭声。他们的嘴正忙,没空说话。

    舞衣蹙起眉头,甚至轻咳两声,想换取注意力。

    仍是沈默。

    倒是有个男人,抱着个猪头猛啃,头也不抬,把空盘递给她,要她再去端菜。

    谤本没有人看她一眼,大厅里的男人们,眼里只看得到食物。

    她拿着空盘,困惑地眨着眼儿,不知该如何反应。有生以来,她可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冷落。

    吉祥暗花缎的桌巾,早被染得脏兮兮,男人们埋头狂吃,甚至懒得用到筷子,抓起一道烤鸭,徒手就拆了鸭骨架,抱到嘴边啃咬,烤鸭香喷喷的油渍四溅,溅着了他们的衣服,他们也不理会。

    毕竟,身上的衣服早已脏到不能再脏,溅上几滴鸭油,又算得了什么?

    “小姐,他们真的是黑衫军?”春步小声地问,扯扯舞衣的衣裳。

    舞衣点点头,直视着楚狂。

    他没空,更没发现她的注目,正举起整坛好酒,仰头就喝。

    他的五官严酷,下颚满布几日没刮的胡渣,身上的长衫极脏,还被刀剑削出几道口子,露出黝黑的肌肤。他看来那么不修边幅,更显得粗野狂放…

    “你没认错人吧?”秋意问得更小声,她实在怀疑,小姐会不会没认清楚,反倒放了盗匪入城。

    男人,尤其是饿昏头的男人,进食时的声音跟模样,简直让人不忍卒睹。春步跟秋意,两人缩着肩膀,不安地瞪着眼前媲美大屠杀的进食场面。

    这此勇人倘若真的是名动天下、立功无数的军队,怎么会活像是饿死鬼投胎,一进门就狂吃不已呢?黑衫军们,难道是把杀气全用在食物上?

    “这些人,是因为衣服很脏,所以被称为黑衫军?”雪姨不知何时,已走到大厅外,诧异地提出疑问。

    舞衣没有回答,只是把空盘交给丫环。

    她是知道黑衫军的军饷用尽后,他们过得挺艰辛的,可却没想到,他们刻苦到这种程度。要不是认出那面旗,她肯定也要以为,这狼狈的队伍是盗匪。

    她张开嘴,正想为他们解释,喜姨倒先开口了。

    “我反对,我反对,反对!”喜姨迭声说道,秀眉紧拧着。

    舞衣无奈,克制着叹气的冲动。

    “你真的要嫁给这个男人?”雪姨问道,眼里都是困惑。

    “小姐,您就不能找个知书达礼的吗?”春步快哭了。她不想要一个野蛮人来当方家的姑爷啊!

    另一个女人加入讨论,也持反对意见。“对啊,最起码,你也该找个吃饭会用筷子的男人。”

    “织姨,您回来了?”舞衣诧异的说道。“您不是去了锦绣城里卖丝绸吗?”

    织姨在城内管理丝绸织造,是娘二十五年前从北方带回来的纺织能手,每年有两旬的时间,会居住在锦绣城,跟胡商们做丝绸买卖。

    “我看见烽火,知道城里来了盗匪,连忙赶回来。”织姨盯着大厅内瞧,猛摇头叹气。

    这些男人坚持双手万能,根本不去碰筷子,一双沾了油脂菜汁的手,不是往身上抹,就是抓起桌布擦拭,看得她快昏倒了。

    天啊,那可都是上好的缎子啊!

    舞衣勉强挤出微笑,忙着安抚阿姨们。

    “他们从北方赶来,是因为累坏了,才一时忘了礼数。等肚子填饱,他们就会记起礼貌的。”她努力为男人们找藉口,期望他们快些吃饱,好恢复一些理智。

    “有一个人吃饱喝足,已经躺下来了。”春步说道,踮起脚尖看着厅内情形。

    “他要做什么?”

    “他拿了织锦枕去枕着头。”

    织姨倒抽一口气,脸色更白。

    “不,不行,不行拿我的织锦枕!”那个肮脏的男人,想把头枕在她的织锦枕上睡觉!

    “织姨,您冷静些。”舞衣连忙说道,挡在织姨面前,就怕织姨扑进大厅,掐断那个男人的脖子。

    春步继续观察,也在心疼那个织锦枕。唉,那可是城内最好的织锦制成的,是舞衣小姐及笄时,织姨送来的礼物呢!

    “他好像是要睡了。”

    “睡了?就在大厅上?”雪姨惊呼。不用床不用被,就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呼呼大睡?

    “他开始打鼾了。”秋意宣布。

    舞衣发出呻吟,小拳头在身侧握紧,笑容快挂不住了。她对付盗匪时游刃有馀,处理起这状况,却觉得头疼不已。

    “呃,或许等到睡一觉醒来,他们就会恢复礼貌。”她说词用尽,眼看就要挡不住愤怒的娘子军。

    “我反对。”喜姨的口吻一向冰冷,见着男人们的表现,更是变得比腊月时的北风更刺骨,冷得让人瑟瑟发抖。

    喜姨重申反对立场,其他人起而效尤,纷纷跟着点头,眼里闪烁着抗议的光芒。看在舞衣的分上,让这群野蛮人进城当客人,已经很勉强了,更遑论让他们的领袖娶舞衣,进驻浣纱城。

    娘子军们一想到那种情形,就吓得脸色发青。

    “别急着下定论,再给他们一些机会,毕竟他们帮着打退盗匪,功不可没。”舞衣以退为进,使出缓兵之计。

    女人们面面相觑,倒没提出异议。

    大厅里的男人们,这时终于填饱肚皮,一碗接一碗地喝酒,厅内酒香四溢。

    其中,坐在主位旁的秦不换,仍维持一身乾净,月牙白的衫子没沾上半点油渍或酒滴。他进食时从容不迫,慢条斯理的,跟这些战士相比,显得斯文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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